春夜下的京城自然是热闹的。
天一暖和,鬼市便又开始了,从芙蓉大街绵延到鹊桥,店铺鳞次,摊子一个接连一个,更多的是就地摆放货品,也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鼻烟壶、抠耳勺、针头线脑、赝品字画等等,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兰猗坐在车里闷闷的想着什么,仔细感觉其实都不知自己在想什么,从未有过的迷茫,这感觉是公输拓纳秀儿的时候未曾有的。
或许,是卫沉鱼太美了罢。
亦或许,是公输拓同卫沉鱼的事传得甚嚣尘上了罢
有点烦,她从车窗往外看,观赏下市廛夜景,分散下心中思绪。
猛然,她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恁地像白马西风。
之前要秋落去天下镖局找白马西风,可是突然出了隋富安的命案,秋落也未去成,此时巧遇,机会不可错过,兰猗忙喊车辕上的秋落:“停车!”
秋落不知她要作何,让车夫把马勒住,打开车门问兰猗:“二小姐你怎么了?”
兰猗继续盯着那背影看,一壁对秋落道:“扶我下车。”
车夫先跳下车辕,把横在车辕上的凳子取下放好,兰猗稳稳的踩着下了车,见那背影已经没入人群中,她急忙跑着追了上去,可是人太多,左右挡着她前进困难,她就高喊:“白马掌门!”
是的,这个人正是白马西风,他听见熟悉的声音,心就像被什么撞了噗通一下,一个旋身,众里寻她千百度,兰猗却在灯火阑珊处。
白马西风笑了笑,分开众人走向兰猗,彼此面对面,他见兰猗有些气喘,关切的问:“你怎么了?”
兰猗理了理给夜风吹乱的发丝:“还不是追你累的。”
白马西风歉疚道:“人多,没看见你在。”
当街之上不适合谈重要的事,兰猗往旁边搜寻,很容易就发现一个小茶肆,邀请白马西风同去坐了,一人一杯粗茶,她说出自己的目的:“想请白马掌门帮我找个人。”
白马西风非常爽快:“夫人要找什么人?”
兰猗直言:“苏银狐。”
白马西风怔住了。
兰猗笑道:“怎么,是不好找还是不敢找?”
白马西风恢复了常态,把玩着手中的粗陶茶碗,忽而双手一摊:“也不是不好找,更非不敢找,是感觉奇怪,苏妃娘娘据传已经仙逝,夫人要在下去哪里找她呢。”
世人都以为苏银狐是羽化升仙了,所以白马西风这样说也无可厚非,兰猗缓缓摇着头:“苏妃娘娘还在人世,当年所谓的羽化升仙这种无稽之谈白马掌门也信。”
因为地处鬼市,这家茶肆虽然门面破又卖廉价茶叶,但客人不少,不时有人进来,都是逛鬼市顺道来坐一坐歇歇脚的,人一多,二人附近就不清静了,苏银狐涉及到皇家秘事,白马西风左右觑了眼,低声道:“当年的事或许是谣传,这更说明苏妃娘娘的离宫涉及到一桩惊天秘密,夫人找她作何呢?”
问罢,觉着自己有点多事,忙做解释:“在下之所以问个详细,是怕夫人招惹到不该招惹的人。”
所谓不该招惹的人,兰猗明白他指的是宇文佑,思量要不要对他说的更细致些,碍于周围人多,兰猗告诉他的只能局限于此:“我已经发现苏银狐的踪迹。”
这么说苏银狐真的活着,白马西风突然变得很兴奋,那是对一桩机密即将揭破的心理,只是他再兴奋,性格使然,也还是沉静道:“夫人可把在何处发现苏妃娘娘的事告诉我,不为别个,这样或许找她更快捷些。”
有道理,兰猗往他那厢探了探身子,尽量靠近些,这样可以更小声说话,然后把表哥贺兰令在西凌河码头买了一面镜子说起……
说的口干舌燥,抓起面前的茶碗就喝了口。
忽然,白马西风的脸微微红了,原来,兰猗喝的这碗茶是他的。
兰猗毫无察觉,继续说着继续喝着,说完,收回身子,还渴,再抓起茶碗……想着方才自己喝的那碗茶快空了,这碗却是满满的,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有些尴尬,看着白马西风面前的茶碗想,我这样丢人现眼,总得给人家一个合理的解释,不然公输拓的颜面何在,揉揉鼻子,揉出一个理由:“这种廉价茶你又不吃,怪浪费的,所以……”
白马西风心里惊涛骇浪般,脸上却不兴一丝微澜,抓起自己的茶碗看了看,戏谑道:“没办法了,夫人吃我一碗茶,改天还我一壶茶。”
给足了兰猗台阶,她忙不迭的点头:“我还你一壶茶叶。”
彼此哈哈一笑,云淡风轻。
说定了事情,天也不早,兰猗起身想走,肚子不争气的咕咕叫了起来,方想起自己还没有吃晚饭。
白马西风是习武之人,听力更好,挑眉问兰猗:“饿了?”
兰猗捂着肚子,涩涩一笑:“出来时匆忙,没来得及吃。”
白马西风拍了块银子在茶桌上做茶资,指着外头道:“夫人欠我一碗茶,就还我一顿饭如何?”
兰猗掰着指头算着:“似乎有点不划算。”
白马西风给她的滑稽模样逗得朗声而笑,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率先离开了茶肆。
鬼市附近多的是小饭铺子,小吃花样繁多,兰猗不经常来这种地方,甚少吃这样的吃食,所以兴致颇高,本没什么胃口的,奇怪今晚却胃口大开,吃得打了饱嗝,嘿嘿一笑有点羞臊。
白马西风其实没怎么吃,他更喜欢看着兰猗吃,饭毕,时辰不早,他就送兰猗上了马车,遥遥招手遥遥注视,直到彼此看不见为止。
兰猗昏昏欲睡的回到侯府,刚好在垂花门处碰到从外面回来的公输拓。
“兰猗,怎么还没歇着。”公输拓挽住她的手,“呀,冰凉。”
兰猗由他把自己的手握得紧紧,过了垂花门上了抄手游廊,兰猗轻声道:“我替侯爷纳下卫沉鱼了。”
公输拓突然停下脚步,侧头定定看着她,然后什么都没说,一把将她揽入怀里,吻了吻她的额头,低声道:“一切都是做戏。”
兰猗伏在他怀里,眼眶一湿,有点委屈,哽咽着道:“侯爷之前为救秀儿就纳秀儿为妾,现在为了救卫沉鱼又纳卫沉鱼为妾,我想问问,侯爷只会这种手段么,改天是不是为了救金鹰、金雀或是麒麟、金蟾,侯爷也打算纳他们为妾。”
公输拓一个愣神,随即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