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觉皮肉割开的痛,兰猗的脖子上顿时现出一条浅浅的口子。
“怎么是你?”
那人拽下巾帕,果然是白马西风,幸好白马西风发现是她及时将宝剑偏离,否则她已经丧命。
兰猗来不及过多解释,也来不及问白马西风为何把假刺杀变成真刺杀,凤辇的门是敞开的,她看见羽林军如潮水涌来,且大多是弓弩手,她一把抓住锋利的剑身按在自己脖子上,急匆匆道:“快,挟持我!”
白马西风顺着她的目光回头望,羽林军已经拉满弓准备放箭了,他摇头:“不行,你身子不便,这样做太冒险。”
兰猗又不敢大声,外头是十六个内侍在扛着这座凤辇,距离不近亦是不远,她怕给人听见,低声道:“太后与我交换轿辇,目的就是等谁来刺杀她,然后羽林军就可以乱箭将我射死,你挟持我,我们都有救,因为皇上是不会看着我死的。”
她说的极快,快到吐字不清,但白马西风还是清晰的听见“皇上是不会看着我死的”,公输拓同宇文佑争夺天下,皇上为何不会看着她死?
白马西风搞不清状况,但明白兰猗素来聪颖,只好听了她的安排,一把揽她于怀中,宝剑架在她肩膀上。
隔着单薄的衣裳,彼此感觉到彼此的温度,白马西风心意悠然,从未曾想过,可以抱着她时,却是这样的局面。
一步步,缓缓的下了凤辇,兰猗虽然有了身孕,但在白马西风怀中仍旧如同一只雏燕,娇小,柔弱,给他抱下凤辇,给他力道适宜的挟持着,慢慢走向羽林军。
距离凤辇最近的是太后的轿子,似乎早预知了一切,太后嘴角勾起一抹恶狠狠的笑来,高声命令:“放箭!”
羽林军即使不认识兰猗,但能从凤辇上下来,必然不是个庸常的女子,更何况她给刺客挟持,是以羽林军进退维谷。
太后暴怒:“哀家让你们放箭,光天化日,竟敢刺王杀驾,还不乱箭将这个刺客射死!”
羽林军看见的,分明是有人袭击太后的凤辇,也就是说,有人想刺杀太后并非皇上,皇上还没有发令,至少总统领还没有下令,他们这些训练有素的军人怎么敢轻举妄动,于是,继续弯弓搭箭与白马西风对峙。
太后忽然发现,自己果然只是个该颐养天年的死了丈夫的女人,看着尊贵至极,连皇帝都对她毕恭毕敬,可是那不过是一种假象,自己没有掌控天下的能力,毕竟连这些羽林军都指使不动,苦心孤诣谋划的,怕只是黄粱一梦。
这时总统领张显荣到了,望见兰猗,一头雾水,他还不知太后强迫兰猗与之换了轿辇呢。
未几宇文佑也经过禀报迅速赶来,见兰猗给人挟持,他心里豁然明白了一切,太后,可真是老谋深算,晓得今个这趟保国寺之行暗藏杀机,竟然想让兰猗做替死鬼,他喝令羽林军:“都给朕退下。”
声音不大,羽林军哗啦,再如潮水般退了下去,街上突然空出好大一片,只剩下兰猗和白马西风。
皇帝开口,即是圣旨,太后的不自觉的一拳击在轿杠上,哀叹自己徒有容纳天下的襟怀,可是天下却容纳不下她。
宇文佑指着并不知是谁的白马西风:“刁民,赶紧放了安远候夫人,否则,朕会将你碎尸万段。”
白马西风不敢出声,因为宇文佑是认识他的,于是带着兰猗慢慢后退,退至街边,已经是可以逃跑的范围,他刚想将兰猗假意一推然后自己逃离,却感觉到兰猗身子一晃,他蒙着面呢,所以开口并没谁发现:“你怎么了?”
兰猗装着抬手去掰他环着自己的胳膊,得以用袖子障面道:“肚子疼。”
白马西风没做过父亲,也是娶亲的男人,晓得一个怀孕的女子肚子痛意味着什么,骇然一愣,随即抱起兰猗转头纵身一跃,跃到旁边民居的墙上,然后在众目睽睽下,带着兰猗逃之夭夭了。
张显荣下令:“来人,给我追!”
宇文佑却一摆手:“罢了。”
张显荣不明所以:“皇上?”
宇文佑望着白马西风带兰猗逃跑的方向出神:“恐刺客狗急跳墙,你们穷追不舍,他恼羞成怒别对安远候夫人不利,算了,由他去吧。”
张显荣就大手一挥,喝令羽林军停止追赶。
虽然没有追兵,白马西风还是带着兰猗跑个不停,左拐右拐,远离了银杏大街,终于发现一家医馆,他踹门而入,里面的老郎中正给人下针呢,惊得将针一下子刺入那人的肉里,痛得那位哭爹喊娘,老郎中忙把针拔了出来,看着蒙着巾帕拿着宝剑的白马西风战战兢兢的问:“你,你想作何?”
白马西风将兰猗轻轻放在他面前的椅子上,沉声道:“这位夫人大概……你快救她。”
实在不知该怎么形容兰猗的状况。
老郎中已然发现兰猗的裙摆处有血迹,而兰猗的脸色惨白,医者的本能,他立即扣住兰猗的手腕:“你要小产了?”
兰猗痛得头昏眼花,突然怒吼:“不行,我不能小产,你快点救我的孩子!”
老郎中给她吓了一跳,叹气道:“这么大声音,今个算你的孩子命大,老朽可是这上面的行家。”
说着看去白马西风:“大热的天蒙着个巾帕,你不热么,行了这里有我照顾你夫人呢,你赶紧出去吧。”
错点鸳鸯谱,白马西风脸上火烧火燎,幸好蒙着面,退了出来后,紧张的听着里面的动静。
好久,医馆的门开了,走出来个人,是方才老郎中下针的那位,其实他不是病人,而是老郎中的徒弟,刚刚师父在传授他针砭之术呢,他朝白马西风道:“我师父请你进去。”
白马西风疾步奔入,就见兰猗躺在炕上,看他微微而笑,他悬着的一颗重重的砸了下来,有点疼。
老郎中颇有些得意道:“你夫人没事了,你说你,救人是我们郎中分内的事,你至于拿把剑来逼迫我么,还带着巾帕,是怕我认出你对么,你说你傻不傻,我认不出来你,难道还认不出来你夫人么,行了收起你的宝剑吧,那玩意看着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