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折腾,兰猗回到家时已是鸡叫头遍。
进门时茂生道:“少夫人,侯爷回来了。”
兰猗正心事重重的低头走呢,脚下一滞,猛地回头。
茂生道:“侯爷班师了,在城外的驿馆歇着,说是面圣之后方能回家来。”
这是规矩,即便是奉旨办差的文官,回京后也不能先回自己家里,若时辰不对,需住在外面,等见过皇上之后才能回自己家里,兰猗懂这些事,只是奇怪公输拓班师为何悄无声息。
不经意的侧头,就发现秋落神色凝重,兰猗拍拍她挽着自己的手:“麒麟那人,不是说不通道理的。”
她是明白公输拓回来了,麒麟便回来了,说好的,麒麟回来秋落便对人家坦陈,结束这一段不真实的感情。
秋落点点头,暗自祈祷,希望麒麟不要太过伤心才好,否则,自己就罪逆深重了。
兰猗于二门处上了叫来的小轿子,一路抬到后宅的垂花门处,下了轿子过垂花门,上到抄手游廊,这时辰是睡眠最香甜的时候,所以除了前来迎接兰猗的几个护院,并无其他人出现,兰猗与秋落在前,保护兰猗的护院们在后,惟听脚步沙沙,不闻一人发声。
到了倚兰苑,甜喜已经带着其他丫头引了出来,服侍兰猗洗漱更衣又用了夜宵,又给兰猗扫炕铺被,忙活一阵兰猗吩咐丫头们都散了,她也困得睡了过去。
一觉睡到天蒙蒙亮,兰猗突地醒了,汗淋淋的猛然坐起,上夜的甜喜听见动静过来问道:“少夫人,天还早呢。”
兰猗神情恍惚的应了声“哦”,给甜喜扶着缓缓躺了下去,她刚刚醒来其实是给梦吓醒的,她梦见红莲还有绢绢都缠着她哭个不停,她仍旧纠结于“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低低一叹,闭眼再也睡不着,心里还惦念公输拓,杀夏知问,公输拓不舍,不杀夏知问,公输拓就无法向宇文佑复命。
好歹捱到天亮,秋落也过来了,伺候兰猗起来洗漱穿衣,问兰猗道:“你若是挂念侯爷,不如我陪你去驿馆看看。”
兰猗敷衍着:“他都回家了,我还挂念什么。”
秋落指着她的眼睛:“瞧瞧两眼通红,一看就没睡好,还说没挂念人家。”
兰猗下意识的揉揉眼睛,狡辩:“通红大概是得了眼病。”
秋落噗嗤一笑,也不逼她说实话。
忽地听见外头有人嘁嘁喳喳的,像是在偷着讲话,秋落就朝外头喊:“谁?谁在那里说话?”
须臾门帘子一挑,走进来甜喜,朝秋落道:“秋姑娘,是我。”
秋落有点不高兴了:“你是大丫鬟身份,可着倚兰苑都看你的言行呢,你带头这样不守规矩,其他人还得了。”
甜喜理屈,只好垂头认错:“下回再不敢了。”
兰猗却有点好奇:“你们在外头说什么呢?”
甜喜一怔,咬着嘴唇却不说话。
秋落抄起身边的引枕打了过来:“愈发没规矩了,少夫人问你话呢,你倒哑巴似的。”
甜喜顺手接住引枕,怯生生道:“不是好话,少夫人还是不要听罢。”
秋落气得叉腰道:“背后说人当然不会是好话,少夫人想知道,你就说给她听。”
兰猗噗嗤笑了,指着秋落道:“当初你进狐家的时候刚好是秋季,往我面前一站,落落大方,所以我给你取了个名字叫秋落,逢谁听着都说这名字端庄清雅,可偏偏你是见面不如闻名的一个,动辄打骂,泼妇一个。”
秋落给她一番排揎,也笑了:“没办法,生出就是这火爆性子,死了也改不了。”
兰猗无奈的晃头:“将来得遇到怎样个男人才能把你这匹野马驯服呢。”
本是调侃她,秋落却大大方方的道:“我喜欢的,不用驯服我自然就服了,我不喜欢的,打死也不会温顺的。”
兰猗蓦地想到了顾纬天,不知秋落今生同他是否还有情缘。
这时秋落一挥手道:“说着说着,拐到别处去了。”
转头看甜喜:“还不说你们在外头嚼舌头作何?”
甜喜知道无法隐瞒了,只好老实道:“府里都在说,说少夫人昨晚是给个男人送回来的。”
没等说完整呢,秋落破口大骂:“放你娘的狗臭屁,三更半夜,不是用男人送难不成用女人送,再说夜里宵禁,没有楚大人我们能在街上行走吗,还有,即便是宵禁谁能保证不发生杀人放火的事呢,楚大人送我们回来,还不是怕街上不安生。”
甜喜一脸的委屈:“这话不是我说的。”
秋落还气,兰猗挥挥手道:“行了,可着侯府,上千张嘴,你能逐个都堵住,由他们说吧,身正不怕影子斜。”
秋落气呼呼的:“还能有谁,除了那几个吃粮不管事的闲人,谁会嚼舌头,第一个必定是大奶奶。”
兰猗也想到了郑氏,可是昨晚自己回来时没发现有人行走啊。
转头想想,自己在明人家在暗,一家子都想算计自己,防不胜防的。
懒得理会这些,看甜喜道:“皇上派给我的差事算是完结了,等给侯爷接风洗尘之后,你来找我说说你父母兄嫂的事。”
甜喜见少夫人真的肯管自己的事,非常高兴,答应了一声就想出去。
秋落喊住她道:“再敢背后嚼舌头,别怪我动用家法,割下那些痒痒的舌头。”
甜喜吐了下舌头:“可不是我背后嚼舌头,方才我只是问问她们偷着讲什么呢。”
兰猗咯咯一笑:“你快出去做事吧,秋姑娘许久没有骂人了,是她舌头痒痒了,她连大理寺的门政都敢骂,你同她计较什么呢。”
甜喜跑了出去。
秋落余怒未消,回头问兰猗:“大爷同大奶奶,背后使坏非一天两天了,到底你要纵容他们到几时。”
公输措同郑氏,便是这侯府的两条臭鱼,何止腥了一锅汤,简直把整个侯府的风气都搞坏了,可是兰猗投鼠忌器,因为她知道公输拓是老夫人的亲生儿子,也就是公输拓的亲哥哥。
当下她叹口气:“行了,我这心里有数,就像我对绢绢的母亲说的,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头上三尺有神明,你急什么,咱们还是准备接侯爷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