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目无异色的看着面前的人,忍不住略显困顿的打了个哈欠,却不想这更加惹恼了他。
“你之前一直都拒绝我想跟你一起来,就是为了他?”
我看着面前这个面容姣好的男子。他的眉峰眉宇间没有月氏国男子那般峨眉传情的妖娆,却有几分似独孤染珂那般锋厉。但是为了符合女尊王朝的审美,稍微还是修饰了眉尾,微细的眉尾又为他深陷的双眸添加了几分邪魅的妖娆。力亭的鼻梁似乎只是为了凸显他倔强孤傲的姓格。饱满的嘴唇薄厚适中,却天生微微晗笑似的向上勾着,配合他的五官简直就像是任凭他勾勾手指,愿意为他奔赴沙场夺城郭,抢城池也是心甘情愿的。
我深兮了口气,又从鼻腔哼了出去,并没有说话。
“殿下的眼光总是这么高。”秦楚笑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手上却不停地为我布菜。
我笑了,虽然是微笑,但是这笑意发自内心。我伸手用指背蹭过秦楚笑的面颊,说道:“怎么?饭吃的挺少,醋吃的很快啊!”
被我们视为空气的楚瑰面上青白交替的重重喘着粗气,他攥襟的拳头,丝毫不遮盖的放在桌子上。
秦楚笑对甚边的仆从说道:“念生,叫小二加一副碗碟来。”
我垂下眼帘,意兴阑珊地吃了几口菜,问道:“你觉得梦遥国如何?”
“我不是第一次来,只是不懂从你的角度要怎么看,这里看起来民生富庶,可咱们走的不过是官道,自然是一派欣欣向荣。每个国嘉都有富庶和贫苦的地方,甚至每条线道上的景象都会不同。你若是想知道更多,到了上都,我可以去弱水三千帮你盘盘道。”秦楚笑见我挑眉,便又改口道:“帮你去打探一下消息。”
“会的还挺多,黑话也会呢?”我忽然有了兴致,我很难给秦楚笑讲为什么我知道盘道是黑话,不过幸好,秦楚笑似乎从未让我为难过。他也不问我如何做到的从金玲变成了曲宸萱,他只是简单的发现了,然后非常简单直接的接受。
这不由得让我对秦楚笑愈发的感兴趣起来,他明明只身一人行走了这么多地方,还毫发未损,这足以证明他并不是个简单的人。这个世界对男人的要求是很苛刻的,若不三从四德,免不了被人非议或者轻薄。现在这样细想,秦楚笑虽然坐在我旁边,虽然被我纳成了小爷,可是我对他,却似乎知之甚少。
秦楚笑也看出来了我眼中的打量和审视,可他也看出来了我却丝毫没有看轻他,或者露出一丝类似可怜同情的意思,对此,秦楚笑非常满意。秦楚笑瞄了眼对面的楚瑰,探身在我耳侧低语道:“你别这样看我,这样会让我越来越喜欢你的。”
我抬眉问道:“怎么?这样不好么?”
秦楚笑撇撇嘴,说道:“我觉得不好,你不觉得我是那种爱上一个人会变得很善妒的主儿么?”
“哦?原来你嫁给我不是为了爱尚我了呢。那是因为什么?”当然,我其实很清楚秦楚笑并没有爱尚我。
我当初逃亡的时候得到他的帮助时,我记得他正在与一个员外打得火热,玩着让人求而不得的戏码。后来怎么样了,我也不得而知,他不说,我也不想问。每个人对周遭不同的人都有不同的对待方式,而我和秦楚笑的这种相处方式,我们彼此都很惬意,谁也不想打乱它。
“安心?担忧?不知道。”秦楚笑的眼光像是在看着什么地方,又像是并没有在看任何东西,而是穿透视觉的纷杂,专注的在思考那般,他继续说道:“总之,和殿下之间……殿下给我的感觉,是一种舒心感。以前我总想找一份轰轰烈烈,刻骨铭心的爱,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不想要了。没有人能给我那种恬淡的安心,只有殿下您,所以我觉得这才应该是我真正想要的。”
我放下筷子,握着秦楚笑微凉得手指,淡笑着说道:“好,只要我活着,我就一定护你周全。”
楚瑰先是眯缝着他那深邃又邪魅得眸子,可他听着秦楚笑和我得对话之后,骇然觉得有些离经叛道。然而我并未任何责怪秦楚笑得样子,更让他觉得荒诞匪夷。
最后,他沉溺在莫大得震惊中,细细得琢磨拆分又重组秦楚笑和我得每一句对话。他一度认为自己已经算是够叛逆的男子了,他听说过秦楚笑的乐师声名,可他却从没想过原来乐师秦楚笑竟然是这样一个――说出每一句话都让他觉得震惊的男子。
楚瑰原本心想,自己再是庶子,可那秦楚笑又算是什么东西呢?一个出入风月之地的乐师罢了。虽然他曾经一度也得过女皇陛下的赏识,可他再如何,也不过是一个乐师而已。说白了,就是供人玩乐的玩意儿。而楚瑰再是庶出,好歹也是清白人家的公子。虽然他早早便帮母亲和嫡姐张罗生意,自然男子主外名声是好听不了。可他好歹也比秦楚笑的身份地位要高一分,至少在楚瑰眼里和其他任何人眼里都是这样。但,不幸的是,其他任何人却不包括他爱慕的人。
楚瑰很难理解的是,自己苦求不得,而面前的男子大方的说自己并不爱,她竟然也能欣然接受,楚瑰觉得太阳穴有些突突的抽痛。难道自己还不够聪慧?为什么面前这两个人的这种云淡风轻这么荒诞离谱,却还看起来一点都并不像作假的尴尬做作?
楚瑰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嫁给一个女子,然后全心全意的相妻教女,爱妻主,要贤惠,要淑德……可刚才秦楚笑说什么?他不仅轻而易举的让瑾王殿下纳他做了小爷,还大胆对妻主说不爱?还要妻主去庆幸自己不爱妻主?而瑾王殿下竟然对这些大放厥词的话语好不反感,反而还能淡然处之?
我在楚瑰怔忪的时候,对楚瑰说道:“你继续吃,然后早点返回月氏去。”
楚瑰这才反应过来,轻轻的扭了一下脖子,劲劲儿的翻了一下眼皮,邪魅地说道:“我不回去。”
我微微蹙眉,好话不说二遍,我也不想再对楚瑰做出多余的关心。我出于人道主义的好意提醒过让他离开了,难道他真的以为我是来玩儿的?算了,爱谁谁,我有什么可在意的呢?
楚瑰见到心心念念的人竟然头也不回的拉着秦楚笑的手走了,他的内心简直是崩溃的。楚瑰此刻简直想把什么东西撕碎,于是他推翻了桌子。一桌饭菜碗碟摔碎的声音,终于让他找到了一丝平静。
可是,楼下忽然传来令楚瑰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她说:“老板,楼上的账,那位贵公子会付给你的。”
楚瑰简直要气疯了!他心里不止一遍的问道:她到底要怎样呢?她想要他怎样呢?
就算她记仇,可我受的罪还不够吗?为什么她还要这样惩罚我?若是她完全无情,干什么还要担忧我的安危呢?
楚瑰想到这里,又不再觉得那么狂躁了。他小心的看了一下自己深衣的下摆上并未溅上任何油渍,这才一副傲然于世的样子走出包厢。
当然,一个人真的动了感情的时候,脑子会分泌出一种叫做多巴胺的东西,它会跟人的智商开玩笑。只让人的大脑尽量去勾画一个希望看见的蓝图,然后让人想尽办法的去完成。而这过程中,它还会让人尽量避免接受事实的伤害,让人不由自主的去按照最愿意接受的方式去理解被多巴胺扭曲的事实。
多年以后楚瑰回想起这段时光,只剩下无尽的追悔。因为多巴胺,它没有精力永远和人的智商开玩笑。
“你真的没有别的事可以做了么?”
“我为什么不可以陪在你身边?”楚瑰是个聪慧的男子,他如何想不明白我对柳书君和秦楚笑为何会露出发乎真心的笑容?
在楚瑰已经猜到我大概真正是谁的情况下,他坚持追来梦遥国,不过是为了在我这次最难度过的难关不离不弃。
我微抿嘴唇,冷淡的说道:“你想要的是我给不了你的,我也不可能给你。你以为这里很好玩吗?我劝你离开也不是出于多关心你。我是怕你给我带来不必要的间接伤害。或者别人伤害你,我也会出于为我最大利益考虑,才会决定帮不帮你。与其多一个人让我分神,不如你现在立刻,马上回大月氏。这才是对我最好的表现,也是我现在最希望你做的事,明白了吗?”
楚瑰听着我说这些话,面如惨灰。他动了动唇,眼眶微红,他心底的酸苦冲的他需要极力的襟襟握拳,才能压着自己的眼泪不会丢脸的滑落腮旁。许久,楚瑰才说:“你真狠心,你知道么?”
“嗯。我知道。”我淡淡的点头。
楚瑰嘴唇微拢,继续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喜欢上你的。我……喜欢就是喜欢了。没有办法。我知道你这次来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