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逸扫了眼地上,淡淡道:“生火烤上,香味儿出来之前,不得起烟。”
几人常常外出,于生火烤吃食上绝计是行家。再加之现下天干物燥,卫七拿了火折子一点,火苗儿刹时便轰轰而起。
再过一会儿,卫七拿木棍拔出些红火儿,将灰雀串了往上一架,这边儿卫六由衣襟里掏了个布包,打开来又捏些粗盐撒上。过了片刻,林子里便渐渐弥散了肉香。
香味儿浓浓,随风散了开去。
铁心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来。一口气吐完了,便皱了眉问自家主子:“郎君,此处距离田庄一二里,那些人闻得到么?”
李逸唇角略勾:“这些人长年不尝肉味,对这种味道自是渴切。且等等。”
等等?
听见主子说要“等”,卫六四下扫了几眼,待看见三四步外有棵水桶粗的栎树,这汉子便奔过去,到了树下脚尖儿一点,腾身上了树桠。
待他向林外望了片刻,忽然沉声道:“来了!”说了这句,这汉子又抬手搭在眉间,仔细去望“水神庙……有人出来……像是六七十人。咦?有人奔去田庄。”
既然有人奔去田庄……
李逸这才闲闲站起来,瞟了卫七道:“等会儿你两兄弟拿雀肉往东南方,走不远便扔两只,扔完了再回来。”
走不远扔两只……卫七皱眉应喏:“是,仆记下了。”
李逸便又吩咐铁心:“随我去救人。”
铁心肃声应了喏,应罢,眼见自家主子上马往北,这汉子便也翻身上了马。
待到了神庙,两人将马找隐蔽处安置妥当,李逸便背了手,施施然进了庙门。他走大门,铁心眼睛珠子一转,转身绕去了殿后。
庙门往里二三十步便是大殿。
早起阿粟烧饭时藏了块糠饼,这会儿这妇人正坐在石阶上啃饼子,啃不两口,望见有个小郎君踱进来,这妇人便又将饼子掖进怀里,站起来问:“敢问郎君……找人么?”
李逸拿眼向她上下一扫,淡淡道:“本郎君前来祈雨。”这人脚下停也不停,应话间便到了殿前。
这种时候祈雨?
阿粟听了一怔,怔过来又见他抬脚踏上石阶,便伸手去拦:“殿里已荒废了,郎君还是……。”
说了半句,这妇人两眼一翻,软软便往下倒。
铁心不等她倒下来,伸手架了她掖下,悄没声儿倒拖去一旁。
殿内殿外仅仅隔了扇门,两人在外说话,殿内自然听得见动静。
王娴一脸撞见了憨子傻子的……兴奋,拍了兰娥道:“阿娥,有人来祈雨。”
这人声音怎么耳熟?
兰娥眉尖儿一蹙,两手撑地,正要站起来,门外“咔嚓!”,随之又“当啷”,似乎铜锁掉到地上。再然后……殿门“吱呀”大敞开来。
殿门大敞,阳光刹那间倾泄而入。
而明亮刺眼的光线中,兰娥只见这人犹如后园赏花,又如长街闲逛,再如漫步于月下曲桥,以一种无比闲适,无比漫不经心地步子踱了进来。
李月笙!又是李月笙!
怎么每次都碰上他?
兰娥扶额。
李逸眸光自王娴身上一转,又自霞娘身上一扫,攸忽又落到兰娥小脸儿上,见她以手“遮面”,且又瘪了小嘴儿,仿似要哭不哭……
怎么又是……这两位?
李逸长眉一皱,瞬间又一展,回头吩咐铁心:“且先离开此处。”
两人来便是来救人,离开自然是要先救了人。
“是。”铁心躬身施礼,礼罢,板着脸上前,看了地上问:“王大娘子,是你自己出去,还是要某……嗯?”
什么时候自己成了王大娘子了?王大是王兰容!
王娴起身拖了兰娥便往外走:“阿娥,咱们走。”
眼见姐妹俩“昂头挺胸”走到殿门处,李逸侧身让开,待姐妹俩出了门,这人便又施施然跟上。
兰娥在门外没有见到阿粟,便回头问:“守门妇人呢?”
李逸眼尾……几不可察地一挑,斜看了铁心:“守门妇人呢?”
铁心默然一瞬,躬身道:“仆将她拖去廊柱后了。仆现下去拖她出来。”
李逸便又看了兰娥:“走罢,外面有马。”撩袍走去前面。
外面有马……这人到底是误打误撞地“撞”了来,还是处心积虑地跟踪而至?
更或是这人原本也在查什么十四郎?
兰娥眸珠在这人背上转了几转,闷声跟了上去。
到了庙外,李逸便站住了。
等铁心挟了阿粟出来,这人便问兰娥:“娥娘子要带她走?”
这人问话时,唇角似笑非笑,两颗点漆般的眸珠……在兰娥小脸上一凝。
刹那之间,兰娥只觉得脸颊上仿似针尖尖儿一剌!一刺既收!
兰娥心下一跳,索性眨眨眼,对视了他道:“她认识绑匪。”
说完了,兰娥又垂下头“那个常大方才还来过,若不是有人禀报说有富家子在附近饮酒烤肉,常大便准备送走我姐妹。”
附近有富家子饮酒烤肉?
唔……方才倒是忘了备些酒了。
李逸吩咐铁心:“将这妇人带回去。”
方才两人说话时,铁心已牵了马过来。此时听了,这汉子便将阿粟脸朝下往马背上一搭,而后翻身上了马背。
李逸便抬眼看王娴:“娴娘子……。”
王娴磨磨蹭蹭……爬上马背。
待她扶着鞍子坐妥了,李逸伸手自兰娥掖下一托一揽,亦挟着她翻身上马。
他这一手既快且准,事先全然又没有半点儿预兆。
等兰娥反应过来,这人已是一抖缰绳,低声道:“坐稳了。”声落,马儿扬蹄驰了出去。
马儿扬蹄飞驰,树木,岩石自两旁恍闪而过。
此时兰娥只觉得身周风声呼啸,直刮的人遍体生凉,且身下又颠颠耸耸,只颠的她头晕眼花。
这人……这人真真是个……嗯!
兰娥忍不住松开马鬃,改而去揪这人袖口,待揪稳了,便瘪了小嘴儿问:“方才那些人会撵上来么?那些人又没有马骑。”
李逸低低笑起来:“颠了么?忍一忍。”
只是说归说,到底放慢了马速。
过不一会儿,卫六在前,卫七紧随其后,两人打马撵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