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欲擒故纵
凤冠礼服早已送到,桑言为她整理过衣着,盘好发髻,陪她缓缓走出殿门。这一日宫中礼乐齐奏,歌舞升平,这场两国联姻,对凌国只有好处,长公主亲自和亲,亦可见墨国诚意,凌国上下自然高兴,可这漫天歌舞对梨落来说就像是一场笑话罢了。一场封后大典,表面上风光无限,九五之上的那个人面带微笑,迎接着即将与他携手共看天下的女子,缓步上台的女子亦是笑颜如花,走向这天下最尊贵的男子。他们心里都在想些什么,哪里是那些看戏的人能明白的呢。
典礼过后,本就舟车劳顿,再加上昨夜休息不好,梨落已然是无力支撑,便以身体不适为由一一回绝了命妇和后宫嫔妃的朝见。回到宫中,脱去厚重的凤袍,梨落已经瘫软,她不敢想未来的日子都将在这样充满权势利益的环境中生存,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彻底成为一个深宫妇人,去讨好那个万人敬仰的帝王。可她控制不了这一切,既然她当初选择来到这,就必须走下去。
第二日一大早,凌煊铎刚下了朝,便奔了凤仪殿赶来,她自是不愿见的,便让桑言在门口拦着。“陛下,公主昨日太累了,现在还未醒,陛下晚会再来吧。”桑言施了一礼,说道。
“嗯,落儿既然来了凌国,成了我凌国皇后,你也就该改口了,还叫公主像什么话。”
或许是被拒绝了,凌煊铎堵着一口气,正好寻着个理由,算是出了气。不过这话倒是真心,他是怕叫公主会让她想起过往的事吧,他想让她忘记,最好将他曾经伤害过她也一并忘了,这样他们也好重新来过。不至于像如今这般,连见自己一面都不肯。
凌煊铎失落离开,不见就不见吧,总有她肯见的一天。
凌煊铎不知道过了八年,他居然还会对她念念不忘,他后悔当初年少,会因为所谓的名利就那样将她抛弃,如果放到现在,他会有更好的办法,两全的办法吧。可这世事哪里有如果,当他们重逢的那一日,他就想尽力的弥补,但她会给自己机会吗?他们如今隔着两国利益,又还能像以前那样真诚相待吗?
而后来的一件又一件事证明,他们只能越走越远了,他们不再是他们了。
凌宫的日子过得无比漫长,梨落每天待在凤仪殿中,门也不出,看着屋外整日细雨绵绵,阴阴沉沉的,也没个精神。凌煊铎又有来过,嫔妃们也有来过,都被她一一拒绝,连桑言都看不懂了。
“公主,我们来凌国也有大半个月了,您闭门不出,客也不见,御赐的礼物一一退回,嫔妃拜访也一一回绝,若是一直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呀。”
“谁说我要一直这样下去了,不过是时机未到罢了。如今半个月过去,也是时候了。”梨落故作神秘,嘴角梨涡衬着她更多了几分俏皮,哪里能想到这样天真的少女会是那么杀伐果断,运筹帷幄的女子呢。
桑言不懂这话中之意,只得跟着她进了书房,她思虑良久,终于动笔。封好了信交给桑言,又嘱咐她务必亲自交给凌煊铎,这才放心。
桑言送过了信,回来已是傍晚。
“桑言,替我梳妆吧。”
桑言先是一愣,也未多问,就照做了。来之前墨景翰找了嬷嬷教她,如今倒是都用上了。
“你怎么不问我为何突然要梳妆。嗯?”
“公主自有公主的道理,公主既不愿说,奴婢便不问。”
梨落听的这话,竟笑出了声,没想到桑言也有这样的一面。“你这丫头,还跟本宫置上气了?”
“奴婢哪敢呢。”
“算了,不逗你了,一会你便知道了。”
夜幕渐渐降临,如她所料,凌煊铎果然来了。梨落正在绣着海棠花的手帕,今日的桑言并未出去阻拦,她也猜出了大概。看到凌煊铎进了内室,便缓缓退了出去。
“这么多年,你还是喜欢海棠。”
“这垂丝海棠热情似火,贴梗海棠纯洁如水,都像极了当年的我。是多少女子心之所向啊。”利落仍旧低着头说着,说完才缓缓理了理衣裙,起身行礼。“拜见陛下。前几日身体不适,不能及时见驾,还望陛下勿怪。”
凌煊铎将她扶起,这次她并未躲闪,倒让凌煊铎心中一喜。
“你我之间,何时需要这般生分了。你肯见朕,朕很高兴。”凌煊铎走到案几边坐下,梨落也不看他,仍站在原地。
“君臣夫妻之礼总归不可废,臣妾不过是依着规矩罢了。”
“你当真要与朕这般疏远吗,那些事,你依旧耿耿于怀,是吗?”
“从前的事,臣妾在信里说的很清楚了,臣妾不愿想,陛下也不必再提了,世人皆知我只是墨国长公主,并无其他。”
“落儿,过来坐吧。”他满心期待,终究还是被她泼了冷水。他该想到的。不过这样也好。“你既不愿提那便不提,我们重新来过。”
梨落也不理他,仍在原地站着,淡淡说到:“天色不早了,陛下明日还有早朝,早些回去歇息吧。”
这话显然是送客了,其实梨落让他来,不过是想告诉他,自己肯接受他了,只此而已,并无其他。凌煊铎倒是不懂,明明她写信就是让自己来见她,现在又赶自己离开,这是何意。
“那好,你也早些歇息,朕改日再来看你。”
可算送走了凌煊铎,桑言更是不解了,终于开口问到“公主又是写信,又是梳妆,不就是为了留住陛下嘛,为何又要赶人离开?”
梨落微微一笑,仍是不语,这桑言终究还是单纯些。
“本宫这招叫,欲擒故纵,明白吗?”看她仍是不解,也不忍心再去捉弄,索性就告诉她。
“嗯,公主高明。”桑言也笑了,她似乎好久没这样笑过了。
“好了,时候不早了,本宫也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