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袋昏昏沉沉的,像是陷进一场梦里。
梦里的她跪在台阶上,大雨滂沱,她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冷的骨头缝都在颤。
而忽然一把黑色的伞挡在她的头顶。
那时的他眉眼尚且青涩,微微的皱眉俯身望着她,那一眼,就像是万年。
他问:“你想不想脱离这里?”
雨水打在她的眼里,那时候的她眼睛明亮,所有的恨意迸进而出,像是攥住了最后的希望。
“我愿意!”
轰隆隆!
司婠猛然惊醒,后背上早就汗涔涔了。
又是那场梦。
好几次她都在重复做同一个梦。
当初她只是个孤儿,有幸被司家收养,在所有人歆羡的目光中,她成为了司家名正言顺的司小姐。
只是从来没人知道,这场‘慈善’的背后却是阴谋。
收养,只是因为她的血型跟真正的司家小姐匹配,而她受尽欺凌,充当的只是无尽的血袋的作用。
多么可悲。
在她最茫然的时候,那人冲着她伸出手,拉她出地狱。
可却没想到,同样的那双手,却亲自把她推向更深的深渊。
“司小姐?”
门口的护士听到声音,推开门进来。
检查了一下常规,眼神有些飘忽,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带着迟疑了几分。
心脏像是被剜掉一样的刺痛,司婠下意识的把手贴到腹部,腹部似乎还有残余的疼痛。
那晚的血……
她眼眶霎然一酸,微微仰了仰头,声音愈加沙哑,“孩子没了。”
这是叙述句,不是疑问句。
护士还没想好怎么开口,被这话惊到,却也有些遗憾惋惜的点了点头。
是的,孩子没了。
没出三个月的孩子,第一次见面,就是别离。
司婠的手紧紧地掐着,手心被掐破了也没松开,这点疼痛,甚至都抵不过心底的万分之一。
哪怕早就猜测到了,哪怕……
护士准备推开门出去的时候,却听到那沙哑的声音问道:“他呢?”
声音异常平静,但是这种平静却诡异的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片刻安宁。
他。
护士有些难以启齿,含含糊糊的说:“陆总今天来过。”
门被关上的一瞬,司婠强忍依旧的泪水终于啪嗒落下,所有的哀鸣都压抑在喉咙里,只泄露出来细微的分毫。
孩子。
她的孩子。
若是早知道的话,若是……可人生哪有几个早知道。
她身体蜷缩着,手紧紧地攥着手机,最终拨通了一个号码,嘟嘟嘟几声之后被接通。
“陆靳,我……”
可话不等说完,那边接电话的却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那女人的声音微扬,带着几分的戏谑和讥讽:“哦?司小姐。”
“你想找阿靳?”
熟悉的声音,像是在瞬间扼住了脖颈,卡住了所有想要奔涌的委屈。
司婠几乎同时辨别出来,接电话的人是谁。
林卿卿。
陆靳的白月光。
“听说你也住院了?那可真巧,说不定我们的病房挨着还很近呢,只可惜阿靳刚刚出去给我买东西了。”
语气中无时不刻的带着刻意的炫耀。
就像是前一个晚上。
林卿卿也是同样的姿态来她面前炫耀。
“林小姐。”
司婠的腹部阵阵卷痛,她脸色已经苍白,却还是强忍着开口。
“当小三还能这么趾高气扬的,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
电话那边一滞,语气多少的带着几分的恼意。
“有心思就管管你自己吧,你应该不知道吧,你流产的消息只怕全市上下都知道了。”
电话那边一阵窸窣,似乎有人进来了,啪嗒挂断。
一阵寒意,从头窜过了脚跟,司婠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只是指尖微微在颤。
她知道狗仔的本事。
全市都知道的消息,陆靳竟然毫不在意。
这孩子。
她的手轻轻地搭在腹部,低头的时候,滚烫的眼泪啪嗒落在手背上,忽然自嘲的笑了笑。
期待这个小生命的人,从头到尾只有她自己而已。
仅此而已。
手机铃声再度嗡嗡起来。
接通的瞬间,那边是冰冷的嗓音。
陆靳对她似乎是天然的厌恶,就连声音都不自觉带着一股的嘲讽。
“司婠,我昨晚说过,卿卿再出问题的话,你担待不起。”
似乎还掺杂着低声的啜泣。
林卿卿的段数属实是高。
“陆靳。”她忽然开口:“我现在要见你。”
电话那边短暂的停顿,低沉的嗓音带着几分薄凉,“会有律师去找你的。”
“陆靳。”
司婠再度开口,眼睛没什么焦距的看向对面的空墙壁,就连声音都带着几分的虚渺。
她空着的手抬起,在虚空攥了攥,什么都没攥住。
“陆靳,孩子没了。”
眼泪忽然落下。
哪怕一次次的麻痹自己,可光是提到‘孩子’两个字,就疼的痛不欲生。
她期盼了那么久的孩子啊。
电话那边沉默了许久,陆靳的嗓音都带着几分的沙哑,也不知是安慰还是因为别的。
他低哑的嗓音说:“还会有的。”
电话挂断。
而那边。
林卿卿伸手拿过手机挂断,陆靳皱眉,她却眼圈通红,贝齿咬的嘴唇都开始泛着血丝。
那一瞬泛起的烦戾,在瞬间消弭下去。
陆靳有些无奈的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亲昵的说:“明天就离婚,这么久,你辛苦了。”
林卿卿垂着的眸子里,闪过几分的扭曲和阴狠,再抬头时,依旧是楚楚可怜。
她眼里含着泪,仰头说:“阿靳,我想要个孩子。”
骤然窒息般的安静!
陆靳眼里的疼惜和愧疚更重,轻轻地把她扣在怀里,低声说:“抱歉。”
在很多年之前,林卿卿为了救他,身负重伤,不得不摘除了生育器官。
那是他欠她的,一辈子都偿还不完的愧疚。
“可是,我不想要你离婚,我只是想要一个孩子,哪怕不是我肚子里出来的。”
她要司婠肚子里的孩子。
她向来清醒,她想要的从来不是司太太的地位。
一旦得到这个地位,所有的愧疚得到补偿,眼前的男人就不会再继续纵容下去。
她要的,是司婠一辈子的痛苦,还有陆靳终生的愧疚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