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过了五日,凤仪便是听得,大梁皇室已经准备停当了固宁公主的后事,凤仪恍然了一个白天,被掌事姑姑说了一顿,她终究是不敢骂她。
凤仪在夜间醒了过来,燕云呼吸均匀,显然是已经熟睡了。她想了想,披衣起床,走到了庭院里,月色还好,树影婆娑,三月的洛阳城,已经繁花似锦了,只是,她再没了兴致。
凤仪自凉凳上走了下来,心中思绪万千,尤其是那日见了太子,她心情更是郁郁。
突然一道黑影从她眼前而过,凤仪下了一跳,慌忙站了起来。
“谁?”这里可是皇宫,哪里有贼人如此大胆!
凤仪找了找,并未看到人影,莫非真的是自己最近精神恍惚,眼花了吗?
凤仪正在犹疑,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轻笑,她立即转身,面前的不是风月公子又是何人呢?
“你怎么会在这里?”
“皇宫,本公子闯不了,这掖庭,还是闯得的。”风月公子韩熙溶摇了摇纸扇,笑呵呵的说道。
“你来找我,怕是有事吧。”凤仪无心情与他多说。
“自然,我是来解决你的燃眉之急的。”
“我能有什么燃眉之急。”凤仪淡淡的笑了笑。
“你不想见到宁王府老太太吗?”
“你有办法?”
韩熙溶点点头,凤仪喜出望外。
他的办法也简单,凭借自己“出神入化”的轻功和武艺,将凤仪偷偷带出了掖庭,送到了宁王府。
这个办法虽然冒险,倒也可靠。凤仪很想见老太太一面,当下便是同意。
哪知韩熙溶二话不说,上去便是抱住凤仪,凤仪一惊,使劲推开了她。
“登徒子!”
“小姐,我虽然轻功很好,若是不抱着你,又怎能带你出去?”韩熙溶摊开手,颇为无奈的说道。
凤仪这才知道他的意思,没来由的尴尬一笑。
“如此,便有劳公子了。”
韩熙溶笑了笑,轻轻揽住凤仪的腰,飞了出去,有效的避开了巡夜人。
出得宫来,早有马车候着,韩熙溶一路将她送到了宁王府的后门,而后用轻功将她送入了老太太的院落。
“里面侍奉的是二夫人,今日轮到她守,你且去吧,一炷香的时间,莫误了。”
“知道了。”感激的话凤仪不再多说,对韩熙溶点点头,推门而入。
孟姨娘自然大吃一惊,但也识相的的什么也没问,只说老太太方睡下了。
凤仪点点头,孟姨娘自是去了外间,将里间的门带上。
凤仪跪在老太太的卧榻前,看着这个曾经威严的公主,数日不见,她宛如老了十年,须发近白,脸色晦暗,皱纹深了许多。有时候,人真的是一夜之间老去的。
“是凤仪吗?”凤仪本不打算叫醒她,即便她有很多话说。孟姨娘说,老太太难得睡着。
“是,老太太,凤仪来看你了。”
“这个时候,你该在宫里。”
“老太太,凤仪对不住您,对不住宁家。”
老太太却是摇摇头。
“不是你的错,大梁皇室终究是容不下宁家了,以后,你自己在宫里,可得小心点。我本以为自己还能护宁家一些时日,如今看来,却是不能了。”
“老太太――”凤仪满目泪水,却是不敢哭出来。
“凤仪,你在宫里,切记保全自己,至于宁家,只要皇室留一线便是,荣华富贵身后事,不要也罢,你莫要相争。”
“是,凤仪明白。”
“侯门百年,帝王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宁王府能保的血脉便是,其他的,莫要强求。”
“凤仪谨记老太太教诲。”
“我眼见是不中用了,只是难为了你。咱们官家的小姐,说起来风光,但却身不由己,如今,我可算是要解脱了。只是那为了你――”
“凤仪无妨,只求老太太千万保重自己。”
老太太摇摇头。
“若是宁府完了,你可以解脱,平章会帮你。”
“老太太――”
“莫多说了,你只记得,那宫里也并非只有死了才能离开。”
凤仪瞪大了眼睛,为老太太的话语而震撼。
“凤仪,能见到你,我已是知足了,以后的路,你自个好好走。”老太太虚弱的说完,便不再开口,似乎是睡着了。
凤仪恰在这时听见了韩熙溶的口哨声,当下给老太太磕了三个头,走了出去。
孟姨娘虽然不知道凤仪怎么回来的,却也知道凤仪需及时回去,当下也并未与她多说,只让她保重,便是进去看老太太。
凤仪方走到韩熙溶的身边,便突然听见孟姨娘的哭声传来。
“老太太!”
那哭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的悲凉,显然,老太太殁了。
凤仪的泪水一下子就流了出来,差点摔倒,韩熙溶扶着她,听着越来越近的人声,也顾不得许多抱着她,飞了出去。
因着固宁公主殁,大梁国殇,从上至下,喜事一律延后,太子和众位皇子的婚事自然也挪后,采女自然也不能入后宫。因着她们如今都还在掖庭,皇后便是下令,所有采女和良人一直待在掖庭,至六月国殇结束,择日进宫或嫁娶。
虽然如此,各位采女和良人的贴身侍女却是被允许入了掖庭,方便照顾她们,而原先采女们的二人房间也统一换为单人间。
香沫和云蓉的到来,让凤仪郁结的心,有了一丝丝寄托,如今,离老太太殁已经是过了十来日,凤仪已经搬离了原来的住处,不过却也是与燕云的挨着。
“小姐,你也不必过于哀伤,我和云蓉会一直陪着小姐的。”香沫一边给凤仪梳头,一边哀哀的说道。
“小姐尽管放心,老太太走的安详,皇上下令厚葬,洛阳城的人们都说,老太太的葬礼风光过皇后,这是再也没有的恩宠。”云蓉也笑道。
凤仪听了,也只是淡淡一笑,她们哪里会知道,老太太仙逝的时候,自己是在她身边的呢。
“小姐,老太太虽然去了,咱们宁王府却还在,如今都还指望小姐你呢。”香沫复又说道。
她说的道理,凤仪何尝不懂,但是老太太也是看的明白,宁王府能保住血脉便是万幸了。如今,即便她想获得皇上的恩宠,也要三个月之后,而这三个月之间,宁王府会发生多大的变故,谁会知道呢?唯一指望的便是太后,但皇上是太后的亲儿子,太后也许,最终只会保住宁王府的血脉,那荣耀,那传承两三百年的荣华富贵,只怕是要跟着老太太去了啊。
也许,这样也好。若真到了那一日,凤仪只寻得平章便是,那个时候,这宫里,她便也不待了。
前世的因果,杨延青,宁雪妍,宁雪尘,她的恶气虽然尚未出尽,但也终究是不能了。那些遗憾,也许便只能留着了。
即便真要出那口恶气,也还是有机会的。
凤仪看着镜中的自己,悲戚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