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皇后屏退了所有的侍女,单单留下了上官云淑。
二人相对而坐,云淑抬起来,看着一身华贵的昔日长姐,目光不自觉的的瞥到了她眼角的细纹。纵然长姐曾经国色天香,也经不起岁月的摧残。她们都老了,新的美人也起来了。
“长姐――”良久之后,云淑忍不住唤道。
“再过几个月,便是选秀时节了,唔,当年本宫选秀的时候,第一次见到皇上――云淑,岁月不饶人啊。”大概觉得有失自己的身份,上官皇后终究没有再多说什么。
皇后似乎忆起了那个时候很多美好的事,竟是不自觉的笑了起来。
“长姐,选秀不过每三年一次,更何况您贵为皇后,定会长盛不衰,委实不必过于忧心。”云淑说道,自己心下也是黯然,除此之外,她不知道该怎样安慰这个位高权重的人。
“你以为只有选秀才会有新的美人吗?不,这后宫的每一天,每一月,每一季,每一年,都会有新的美人出现,她们就像雨后的春笋,春天的花儿,迫不及待的出现在皇上面前,肆意的开放,一茬又一茬,永不止息。”
“但皇后只有一个啊。”
“哼哼,皇后的位置,哪有皇上的宠爱那么让人留恋呢。每三年一次,对本宫来说,宛如三年一次的酷刑。不过也罢了,本宫每日受的煎熬并不少,今天是这个美人,明天是那个宫女,皇上的眼睛总是能发现美,挡都挡不住。每一天,本宫都得提防着,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美人,就生生将皇上的宠爱分了去。那宠爱是真不多,真的不多啊。”
“长姐,是云淑无能――”
“要本宫说,对妍儿来说,这反而是好事。”
“但对上官氏来说,这却是极大的坏事。”
“云淑无能,让上官氏蒙羞了。”
“不是你无能,是命该如此。本宫知道,雪妍是你的心头肉,当年的事,本宫也有所耳闻,其中的利害,也不必过于追究,上一辈的恩怨,我们不过是替罪羊罢了。”皇后最终悄无声息的将话题转到了雪妍的身上,她的那些深宫幽怨也不过是这么几句话,不过是找人说一说,还得及时打住,她可是贵为皇后啊,母仪天下,不敢奢求太多了。
“长姐――”
“不必说了,雪妍定要入宫的,你不必担心。”
“谢长姐,只是长姐方才对凤仪――”
“不过是试探一下。”
“长姐可有所获?”
“她比你想象的聪明,今后,你们行事小心些。”
云淑点点头,心里却有点不以为然,那凤仪确实与以前不大一样,但她的蠢是骨子里的,据她观察,不过是绣花枕头,当不得真。她转眼看皇后时,只见皇后似乎在专注的看着什么。她顺着她的目光回头,正好从屏风的缝隙里看到了凤仪。
凤仪从皇后那里出来之后,蓁儿早已经在等着她了,二人与几个相熟的贵女闲聊了几句,便是走到了另一处,拉着手,说起了悄悄话。
“蓁儿,怎么这么神神秘秘的?”凤仪好笑的说道。
“我听说,皇后已经派人去请宁雪妍,你可知道怎么回事?”
“不知道,按理说,皇后是她的姑姑,难得出宫一次,见一见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凤仪若有所思,但却不愿意多说,她并不想将蓁儿牵扯进来。
“你还是太单纯。名义上,你是宁王府的嫡女,但实际是,雪妍的待遇又比你差了多少?你自己心里该有点数。”蓁儿看了她一眼。
“皇后让她来,谁阻拦的了?”
“那倒不打紧,我且问你,世人都说你凤仪嚣张跋扈,欺负两个妹妹,我怎么看到的事她们欺负你?”
“无妨,无关紧要的人,何须在乎。”
“你是不在乎,但宁家在乎,太子在乎,大梁皇室在乎。”
“我心里有数。今天是个开心的日子,别扫兴了,我的事,终究还是靠我自己。”
“说的也是,不过,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不必客气。”
“放心吧。”
“对了,时间还早,不如我们去阁外转转,这个地方,可是难得来。”
“也好。”
二人出得阁来,自有香沫等人远远的跟着,所隔不过十来米。天气是放晴了,暖阳照耀着雪地,白的耀眼,凤仪有一种刺目的感觉,反观蓁儿,倒是欢喜的紧,指着远处的梅花,煞是兴奋。
二人并不敢走太远,一会儿皇后娘娘是要在凤鸣阁的最高处正式开启乌衣巷的,届时,悦椿阁、秋鸟阁,甚至远远的雪引楼都会面对凤鸣阁的方向,等待皇后娘娘的恩典。
按照皇后娘娘方才的说法,这一次的乌衣巷不过是贵女们吟诗作画,挑拣些出众的作品,送入宫中,这与以往并无差别。甚至于,对于贵女贵妇们来说,这不是重要的,甚至独占鳌头都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得到皇后、如妃等人的赏识,甚至是得到某位皇子贵胄的赏识,从此岁月静好。单说这上官皇后,当年便是在赏雪会上以一首画作得到了当时的太子赏识,进而入主中宫。按理说,她那副作品绝算不上上乘,但却入了皇上的法眼,这世间的事,情情爱爱,大抵如此。
展示了自己的才华之后,便是贵女们的献艺时间,若是表演得到认可,便有机会在冬至那天入宫,为皇上献艺,这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贵女们往往是挣争破了头。按照以往的惯例,凤鸣阁有三个名额,悦椿阁和秋鸟阁各有一个名额,至于男子们所在的雪引楼,自然不在献艺之列。
“凤仪,这里真美啊。”
“是啊,江山如画,古往今来,多少英雄,梦入殿堂,又有几人可以如愿?”
“哎呀,你这进入状态倒是挺快的。我只记得你颇通吟诗,怎么竟被雪妍比了下去。”
“休要笑我,雪妍既然喜欢,我让她便是。”
“唉,可不是,你看那是谁。”
凤仪顺着蓁儿的目光看去,竟是雪妍一行人,此刻已经是走到凤鸣阁的梯下了。
蓁儿看了凤仪一眼,转身往雪妍那里而去,凤仪想要拉住她,已经是来不及了。也罢了,趁机须得好好告诫蓁儿一回,莫要树敌太多,莫要为了她,断送了自己和崔家的前程。
“吆,这不是宁王府的二小姐嘛,你应该去悦椿楼吧,怎么来了凤鸣阁,如此不知礼数,真是丢了宁王府的颜面。”
“蓁儿姐姐说笑了,有皇后娘娘的召见,即便是皇后,妍儿也去得。”雪妍笑盈盈的说道。
“你――”
蓁儿本来也不是伶牙俐齿的,此刻自然招架不住,凤仪及时拉住了她。
“既是皇后娘娘召见,妍妹妹莫要在此耽搁,还是快去吧。”
“是,长姐。”
凤仪拉住大怒的蓁儿,任凭雪妍从身边走了过去。
“凤仪,你拉住我干什么?我还没教训她呢!”
“急什么,教训她,你还愁没机会吗?如今她有皇后娘娘撑腰,你且稍安。”
“你也想教训她?”
糟了,凤仪一时心急,竟是说漏了嘴。不过,她何尝是想教训雪妍,她恨不得杀了她!
“我不过顺着你的意思。蓁儿,以后万不可鲁莽,真要教训一个人,也不能凭一股子怒气。”
“那要怎样?”
“就是既教训了这个人,又让她挑不出毛病,更不能因此让自己落下不是。还有啊,你要学会忍,小不忍则乱大谋,无论做什么,都不能一时兴起,须得谋划一番。”
“你这话说的极是。不过,你几时有了这些想法?”
“我不过是自保罢了。”
蓁儿一笑,并不多说。相比凤仪来说,她在崔家的地位稳如泰山,日后只需觅得良人便是。若是凤仪真有如此想法,她倒也放心不少。不过,她这种心机,倒是让她有点不适。想象她的处境,蓁儿便也释然了。不管她做什么,她都会助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