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渐停,但地上已经有了一层厚厚的积雪,凤仪估摸着,怕是到她的膝盖了。这个时候出门显然不是明智之举,但她今日却有必须出门的理由,为的也是她前世的一个恩人。算一算日子,今日怕也是恩人遭难的日子,救得下,她方心安。不然,她这一世,总会遗憾的。
辰时刚过,凤仪便去向老太太请安,顺道请求今日出府。
“老太太,今日城北的玲珑绣庄该开了,我邀请了蓁儿和燕云明日来探讨绣技,此刻只能去早早准备一番,还请老太太准许。”
“派个下人去就是了,这天寒地冻的,小心身子。”老太太正在暖席上摆弄着一枝雪梅,头也没抬。
“回老太太,凤仪要选的绣线,怕是香沫她们认不出来。”
“哦,这是何意?”老太太抬起头,看着凤仪。听说老太太年轻的时候,绣技也是冠绝后宫,先皇的妃子竟无一人可比,如今,怕也是挑起了她的兴趣。不过,毕竟年纪大了,这绣花针是拿不起来了。
“回老太太,这玲珑绣庄新出了一种写意绣线,听说极难寻得,非有缘人不可得。这写意绣线,特别适合绣花鸟虫鱼,绣出来栩栩如生,宛如写意画,故有其名。”
“如此,你便走一趟,若是得了,拿来我瞧上一瞧。”老太太有了笑意,大概是凤仪那夸张的神态逗到了她。前世的凤仪也没有特别得罪老太太的地方,不过是她看不得凤仪的疯疯癫癫和奇特的审美。如今,凤仪凡事规规矩矩,妆容也循规蹈矩,偶尔骄纵一点,老太太也并不太当回事。
凤仪看着老太太的笑,心里算是安了。前世的时候,老太太很少对自己笑的,都怪自己蠢笨,竟未察觉,总以为自己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殊不知自己已经慢慢跌到了深渊的边缘。
别了老太太,凤仪带着香沫,便匆匆去了城北。因着城北乃繁华之地,人气颇高,所以,凤仪并没有带侍卫。她要救恩人,也不用舞动弄枪,几两银子便也打发了。
凤仪入了城北,并未直入玲珑绣庄,而是偏西北去了点,离绣庄不过百步。
“小姐,你这要去哪?”香沫好奇的问,毕竟凤仪已经穿过一个小巷子了。
“跟着我就是了,我让你带的银子可带了?”
“带了,带了。”
凤仪点点头,已然穿过巷子,来到了另一条繁华的街道,这里有洛阳最大的烟花之地――离春楼。若凤仪记得不错,恩人差不多也该出现了。
“小姐,怎么来这种地方啊。”香沫极不自然的看着凤仪,顿了顿脚,想拉着她快快离开。一个未出阁的小姐,来这种地方,成何体统。
“香沫,你别拉我,我有正经事,放心了。”凤仪拍了拍香沫的肩。
这个时候,离她们不远的地方,突然喧闹起来,似乎有人在争吵。凤仪飞快的转头,恰好看见了徐婆婆。这徐婆婆不是别人,正是前世为自己接生的产婆。前世的时候,凤仪嫁到杨家,与徐婆婆为邻,多得她的照顾。她还为自己接生,不知道要冒多大的险,毕竟前世的自己实在是太弱了,保护不了任何人,包括她刚出生的孩子。而徐婆婆腿脚不便,据说便是今日落下的,是她丈夫打的,那个嗜赌成性的败类!念及此,凤仪不再犹豫,不顾香沫的劝阻,来到了喧闹之地。
听了一会,凤仪便是了然,这原委与前世她听来的一模一样。不过是徐婆婆丈夫输了钱,将他们十岁的女儿卖到离春楼,但徐婆婆死活不同意,此刻正在离离春楼不远的地方撕扯,倒是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
“我求求你,放过锦瑟吧,我再想其他办法!”徐婆婆已经跪伏在地上,死死拖住她丈夫的腿,而她丈夫的手里,死死拉住她们的女儿锦瑟。小女孩大概吓坏了,脸色煞白,一声不吭,任人宰割。
“想什么办法,你的嫁妆不都卖完了吗!”她丈夫顺势踢了她一脚,徐婆婆吃痛,仍然不肯撒手。
凤仪无法再等,大喝一声:“住手!”
众人听这一声娇喝,立即来了兴趣,自动让出一条道,将目光投在凤仪的身上,立即被她吸引了,眼前的热闹也变得无足轻重。
徐婆婆她们自然不认识凤仪,只是诧异的看着她,但见她花容月色,衣着华贵,定是官宦人家的小姐。这给了徐婆婆希望,她一手拉住丈夫,一手胡乱挥着,冲凤仪叫唤:
“小姐救命啊,小姐救命啊!”
她丈夫狠狠的踢了她一脚,徐婆婆倒在地上,嘴角渗出血丝。
“都让你住手了,怎么还打人!”
“这是我家的事,跟小姐无关,我劝小姐还是离开吧,少管闲事。”
“多少钱?”凤仪深悔没有带侍卫来,她对这些还是了解太少,看着架势,打起来倒是极有可能。
“二百两,不讨价!”那凶狠的男子转了转眼珠,狮子大开口。以他女儿的年纪,不过卖个十两银子。
“两个?”凤仪眉毛一挑,众人倒吸一口凉气,以前竟不知道洛阳还有如此角色。
“再加一百两!”
“行。香沫,把钱给他。”
“小姐,我们就带了一百两银子。”香沫小声对凤仪说道。
“怎么回事,我不是让你带多一点?”
“小姐,你以前总是买各种胭脂水粉和衣物,你的例银能剩这么多,已经很不容易了。”
凤仪一听,满脸黑线,无奈的摇摇头,这可咋办?只能找蓁儿帮忙了。
“喂,看你也是有身份地位的小姐,怎么,拿不出钱吗?”
“我――我带的钱不够,只有一百两。”凤仪心下着急,竟是托了底。
“没钱在这装什么装,走开,别耽误大爷做生意。”徐婆婆的丈夫直接无视凤仪,继续拖拽那小姑娘。徐婆婆倒在雪地里,想爬却爬不起来,伸了伸手,又无力的垂下。
“慢着,可否给我点时间,我派人去取。”
“可以,但是要四百两,半个时辰!”
“行!”凤仪无视香沫的不满,一口答应,无论如何,得保下徐婆婆母女。
蓁儿啊,你可一定要帮我啊。凤仪在心里默默祈祷,准备派香沫去找她。
“这是四百两,这两个人,我买了。”
这声音宛如天籁,陌生而熟悉,凤仪抬头,恰好看见他掀起马车的帘子,正歪头看着自己,神色淡然,一双眼睛冷冷清清。
是他,七皇子,他怎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