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左右,外面的雪已经停了，树木建筑被干净莹亮的白雪覆盖。有两只鸟飞到阳台的石栏上，似是想找一个温暖避风的地方暂时歇歇脚。
纪瓷垂目将窗帘拉上。
中午送进来的饭菜还在书桌上,放到现在，一丝热度也没有了。
这是她被纪成远关在房间里的第十五天。
上次大吵一架之后,纪成远就在她身边安插了两名保镖,名义上是保障上下课安全，实际上就是为了看住她,不让她跟外界联系。
学校还没放假的时候纪瓷还没觉得什么。
现在放寒假在家里,她的所有行动都受到了限制。
想出去，门口有保镖守着,连番换岗；要吃饭,由女佣端上来，吃完后再将餐具收下去。纪瓷连踏出房门在家里逛一圈都不行，手机和电脑都被没收了。
还好，宁蕊上次去A市的时候把ipad放在了她这里。
这成为了目前她唯一能向外界联系的方式。
除了行动受限让纪瓷烦恼以外,还有一件事也一直让她放不下心。
霍骁已经两个星期没和她联系了，准确的说，是从那晚分开之后，她就一直没有收到他的回应。
“滴滴...”
ipad的消息提示音响起,纪瓷点开聊天软件,拧眉回复回去。
正在这时，房门被人敲了敲。
纪瓷把pad放进枕头底下，门在下一刻被人推开。
女佣向她问了声好,“小姐,我来收中午的碗筷。”
“嗯。”纪瓷没看她,余光注意到女佣看见桌上的饭菜时,动作顿了一下，“你收走吧，我不太饿。”
“好的。”
门被人从外带上。
纪瓷静等两秒，走过去将房门反锁，坐回床边继续回复消息。
一切就绪后，她把pad放回枕头底下，随手拿了件外套，捂住肚子打开门。门外值守的保镖看向她，纪瓷伸手扶住门框，语气微弱：“我要出去买点东西。”
保镖把手里的文件递到她眼前，“纪总吩咐过您不签这份出国协议，是不能出去的。”
“我只是出去买东西。”纪瓷又重复了一遍。
“不如您先把协议签了。”保镖游说道，“东西我们替你去买。”
纪瓷定定地看了他一会，伸手把文件夹推开，“行啊，你替我去买两包卫生巾，牌子和型号我可以写给你，但你看得懂吗？”
保镖面露难色：“......”
纪瓷深吸了一口气，“纪成远再怎么样也还是我爸，总不会让我受委屈。不如这样吧，我给你两分钟，你打电话问问他？”
“这...纪总这个时候恐怕正在飞机上。”
两名保镖互相递了个眼神。
此时此刻，别墅里的保姆和女佣都已经下班了。陈馥芳陪同纪成远今天飞国外联络工作，纪老太太前几天和老姐妹报团出去旅游，纪睿这个时候还在补习班没有回来。
她等了三天才等到这个机会。
几分钟后，在纪瓷尽心尽力的伪装下，两名保镖的意见终于达成一致。
“那好吧，我现在叫车，您要去哪？”
“市音乐学院附近。”
＊
“欢迎光临每天便利店――”
便利店的感应门应声拉开，男人从门口走进来。
他去前台买了瓶水，收银员把水递还的时候顺口问：“好久不见，现在在哪高就啊？”
霍骁扯了下唇，掏出钱包付账。付完后又想起什么，转回去拿了一瓶草莓味的酸奶，以及收银台前打特价的草莓糖。
收银员扫码的时候，看见他带进来放在长桌上的购物袋，问：“买这么多东西啊，过年家里来客人吗？”
“嗯，家里小孩喜欢吃。”霍骁应了声，没再说别的。
他走过去，把酸奶和硬糖放进购物袋里，从这个角度可以看见，袋子里的东西几乎都是粉红色的。
离约定的时间还早，霍骁在便利店里坐了一会。
刚买来的那瓶水放在一边，视线落在音乐学院的门口。
明天就是除夕，大学门口没什么人走动，早晨刚下过雪，学校门口那片地方还是洁白如新。
霍骁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纪瓷那天，她也是坐在这里。那个时候刚刚入秋，看到的景致应该和现在不一样。
视线中，学校大门口驶来一辆白色的轿车。
他定了定神，目光锁定在车里下来的那个女孩身上。
她刚一下车，后面就有一个男孩迎了上去。
看样子，是等了许久。
女孩的模样没什么变化，头发扎着马尾，身上穿了件红色的毛衣，在雪地里格外显眼。霍骁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却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只能看见女孩和男孩一起在笑。
他下意识想去掏兜里的烟盒，手碰到的时候，动作顿了顿。
霍骁看见女孩和男孩并肩朝便利店走来，在他们身后，还有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
＊
纪瓷从车上下来，趁关车门的间隙，往四处看了看。
“纪瓷。”身后有人喊她的名字。
她回过头，果然看见陆知洲已经等在那里。
其中一个保镖下车看了一眼，因为纪总明确嘱咐过不准纪瓷与照片上那个男人接触，但眼前这个男孩看起来和纪瓷一样大，相貌和照片上的男人也不太一样。
保镖放下戒心，“纪小姐，我们先去停车。”
“好。”纪瓷看车走远，立刻拉过陆知洲，悄声说：“你还得再帮我一个忙。”
“你爸真的派人监视你？”陆知洲看她在□□上说的那些，还以为是骗人的。
“如你所见。”她把计划和他简短复述了一遍，“你等下装作和我一起去便利店买东西，然后我从后门溜走，你给我打掩护。”
陆知洲：“如果被发现了呢。”
纪瓷看保镖已经走了回来，小声道：“能撑多久撑多久吧。”
“好不容易碰见，既然你等下没事，就一起走走吧。”纪瓷放大音量，笑着同陆知洲道。
“好。”陆知洲看她笑得那么开心，也下意识跟着笑了几声。
保镖跟在他们后面一同走过人行道。
纪瓷见他还在笑，趁机拍拍他的手，“收敛一点，太假了。”
陆工具人：“......”
一行人浩浩荡荡往便利店走。
临到门口的时候，纪瓷拦住两个保镖，“你们就在门口等我吧，我很快出来。”
保镖互相看了一眼。
“便利店就这么大，你们在外面也可以看见我。”
僵持几秒后，保镖终于妥协。
纪瓷松了口气，跟在陆知洲身后走上台阶。
现在就希望宁蕊的车能够准时来吧。
“欢迎光临每天便利店――”
提示音在头顶响起，于此同时，纪瓷看清了坐在窗边的男人的脸。
她的步伐停住，使得陆知洲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怎么了？”
“没事，你先去选东西。”纪瓷推了推他。
两周没见，霍骁脸部的轮廓清瘦不少，颧骨下方有淡淡的凹陷，眼神也仿佛和之前不一样了。
“你怎么在这。”纪瓷咬唇，忍住眼底快要爆发的情绪，“不是约好在酒吧见面？”
“出来买点东西。”他说。
她走过去，看了看袋子里，有饼干糖果酸奶和冰激凌，几乎全是草莓味的。纪瓷的手缓缓攥紧，不想在他面前哭，眼泪却怎么都遮掩不住，“这是？”
霍骁轻轻地笑了，指腹揩过她眼角，“给你的。”
纪瓷抹了下脸，情绪舒缓过来，问：“你为什么这么久都不跟我联系？”
“有点事。”霍骁没有直说。
“不能告诉我吗？”这是她第一次忍住过问他的私事。
霍骁看着她，没开口。
纪瓷明白过来，垂下眼，“那就不说吧。”
“能找个地方坐下来聊吗？”霍骁的视线掠过窗外的黑衣保镖。
纪瓷见他发现了，苦笑一声，“我爸派来的。”
“因为我？”
“嗯，他还想送我出国，我没答应。”
霍骁看她一会，拉过凳子让她坐下。
他喝了口水，不紧不慢地开口：“出国对你以后的发展有帮助，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纪瓷侧眸，“你的意思是，你希望我去？”
霍骁顿了下，没再看她，“我希望你能静下心来，好好考虑。”
“为什么？”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像在把她往外推。
“没有为什么。”他淡淡开口，“只是就事论事。”
纪瓷被他的这种态度吓住了。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霍骁，又或许，是他从未把这一面袒露给她看。
他对她，从来都是有所保留的。
霍骁瞥见小姑娘低垂着头的样子，还是没狠下心再说别的。
一直在货架那头当“靶子”的陆知洲，注意到门口保镖的动静，硬着头皮打断两人的谈话，“纪瓷，你还不走吗？”
“不必了。”她站起来，拉过陆知洲，“我们出去吧。”
陆知洲不明所以，“你不是...”
“纪瓷。”霍骁叫住她，把那袋零食递过来。
她垂眸看见那些东西，不知道为什么很想发脾气，“谢谢你，这些我可以自己买。”
霍骁叹了口气，他嗓音温柔，似是想把这个话题轻松地抛出来，话音里还隐约含着笑意，“我下周会离开津市，这次不要，以后可就收不到哥哥给你买的东西了。”
纪瓷心一滞，震惊回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