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彻推开薛朵想过去。
可薛朵却在被甩的情况下还扑过去抱着戎彻,嘤嘤道:“人家脚崴了,你走了,我就得摔倒了。”
拙劣到不能再拙劣的茶艺。
这样的表演简直是辣观众的眼睛。
陈歆野叹口气,看都没看戎彻一眼,走人。
曹燃跟上,但在迈步前冲身后的保镖使了眼色,保镖会意。
戎彻用力掰开薛朵。
也不管她是哭是闹,周围人又是用什么样的眼光看待他这样粗鲁的行为,只是还没能出吧台,几个保镖将他团团围住。
戎彻脸色一沉,低声道:“让开。”
“这位先生。”为首的保镖站出来,“我们也是工作。您静候几分钟,自然能通过。”
薛朵整理整理裙子,也凑过来。
“我看你还是放弃的好。”她勾唇一笑,“你虽然实力不俗,但和东兴石油的继承人比还是差了些。陈歆野能攀上这高枝,还能理你吗?天真。”
戎彻眯了眯眼,眼神一变,直接一拳打在挡路的保镖身上。
人倒地,连带椅子也哗啦啦倒了一片。
戎彻身上升腾起来的杀气震慑的周围人一时都不敢轻举妄动,就好像他是没了理智的魔,谁要惹他,不管对方是谁,他都不会手下留情。
薛朵也吓到了,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戎彻侧目瞥她,她腿软,赶紧扶着吧台,颤声道:“我、我也是实话、实话实说。”
戎彻冰冷的视线又扫过去其他人。
最终,在所有人畏惧的注视下,他淡然离开。
她就是高枝,根本不用攀附于任何人。
*
一路上,陈歆野望着车窗外倒退的光景。
曹燃也不扰她,两人寂静无语地到了基地门口。
陈歆野要下车,曹燃开口。
“如果你失败了,”曹燃轻笑一声,像是不敢相信自己能说出这样的话,“说不定我还是单身。”
陈歆野也笑了笑,说:“你的说不定应该可能性不高。”
曹燃没接话,送她进入大堂后离开。
等电梯时,陈歆野遇上许导。
“歆野,看见你正好。”许导说,“拍摄计划有变,没有时间给你继续进行训练了。直接到南城,边拍边练。”
陈歆野理解,问:“什么时候出发?”
许导似乎赶时间,看看手表,说:“等通知。”
看着对方匆匆离开的背影,陈歆野想问薛朵加戏的事也没能说出口。
陈歆野回到房间所在楼层。
这两天的疲惫在这一刻席卷而来,搞得她都不想护肤,直接一头扎进被子里睡上一觉。
趁着周围没人,陈歆野低头捂嘴,打了个哈欠。
哈欠打到一半,她的耳边猛地扫过一阵凉风,下一秒,她被一股大的惊人的力气扯进旁边的安全通道。
陈歆野张口喊“救命”,就听:“是我。”
“……”
怎么又双叒叕是你。
陈歆野挣开戎彻的手,揉着手腕站到一边。
“以后能不能有事说事?再不济,那么多社交APP总一款适合你。”她说,“老这么吓人,谁受得了。还这么使劲儿,我不知道疼啊?”
戎彻不是故意的。
只是他回来时看到曹燃站在车边眼神专注地望着她离开,他心里就像是有团火在烧,烧得他五脏六肺疼。
都是男人,他懂曹燃是什么心思。
戎彻呼气,走到陈歆野面前。
“你听我解释。”他说,“我根本不知道那个女的也在,她过来,我就走。她摔倒,我也没要扶,是她抱着不放。我碰都没碰她一下。”
陈歆野抿抿唇。
她没想到戎彻这种沉默寡言的性格会主动解释这种事。
其实,他不解释,她也不会相信他能跟薛朵有什么,只不过刚才看见薛朵那样抱着他,确实有那么一点点刺眼。
“哦。”陈歆野应道,“你和她怎么样不用和我解释,我也没多想。”
戎彻蹙眉:“为什么不和你解释?你为什么不多想?”
“……”
为什么什么的为什么啊。
陈歆野不明白,这会儿也精力想明白,她说:“我累了,先回去休息。你也……”
她嗅到他身上的酒味,不淡。
“早休息吧。”
陈歆野要走,戎彻扣住她手腕又把她拉回来,还给她按在了墙上。
这狗男人是真的要疯,霸总小说看多了是吧!
“有毛病去别处发作,不要……”
“你和那个姓曹的都聊什么了?”
“……”
不知道是男人凉薄且带着审问的语气还是他冷冰冰的表情,亦或者是二者都有,陈歆野感到强烈的不爽。
她双手抱臂,不以为地笑笑,反问:“跟你有关系吗?”
戎彻沉默。
但陈歆野看出他脸颊两侧肌肉线条的紧绷,也看出他眼眸里暗涌的冷漠,他像是一头埋在冰天雪地下面的狼,隐忍、狠戾。
陈歆野回避他的视线,冷声道:“我要休息,你让开。”
男人没动。
“你听不懂中国话是不是?我要你……”
“我后悔了。”
陈歆野愣住。
静到让人不适的安全通道内,光线稀薄,幽绿的指示牌冷不丁一看,像是小怪兽,透着阴森的气息。
“那天,”戎彻低下头,想去握女人的手又不敢,“你走时跟我说别后悔,可你走了,我就后悔了。”
其实早在她向他告白那晚,他就知道自己的心意。
可越是知道,越是抗拒。
他不想把自己困在一段感情里,不想人生面临最大的不确定性,所以他急不可耐,看似果决地扼杀这件事的发展。
但当他拿到她的开除通知书时,他就发现事情似乎已经失控。
而等她再次再回来,他遇到她,他的人,也失控了。
戎彻弯腰,靠过去,问:“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这次,换陈歆野沉默。
刚刚,在酒店——
陈歆野扣上红丝绒礼盒。
“抱歉,曹燃。”她说,“我不能答应你。”
曹燃很平静,只问她能不能说说理由。
她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我的父母就是商业联姻。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的记忆里,父母也是有过在一起有说有笑吃饭的场景的。可随着时间推移,和一个自己不爱的人在一起的岁月被无限拉长放大,他们现在见面除了谈生意、谈合作,连一句问候都没有。”
“我从小衣食无忧,大概也就是因为物质的极大满足令我在感情上十分匮乏。我很害怕我将来的婚姻会和我父母一样,是一潭无望的死水。所以,我要求我的婚姻必须是建立在爱情的基础之上。”
曹燃说:“爱情?你不觉得太飘渺了吗?即便你遇到,或许有一天也会变质。”
“你说的对。”她莞尔,“所以,我现在不碰感情。”
她现在一个人很开心,很充实。
她喜欢拍戏,想要拿大满贯影后,她还想多做些公益事业,还想养只狗、养只猫,很多有意义的事在等着她去做。
或许,有一天她又想恋爱,那就到时候再说。
但不管什么时候,她要的都会是真正的恋爱,而不是凑合,也不是时间到了就这样吧的门当户对,更不是衡量再三的婚姻。
宁缺毋滥。
这就是她的原则。
“你在听吗?”
耳边的话唤回陈歆野的思绪。
她后退,发现是墙,无路可退,便挺直腰杆,说:“这句话,如果放在之前你和我说,我大概会高兴到一晚都睡不着。”
戎彻喉咙发涩,要去握她的手,她躲开。
“现在,我不需要了。”
戎彻想要解释,陈歆野又说:“你有没有想过你为什么会后悔?又或许,根本不是后悔。只是一种本能,一种之前本来该拥有后来失去了感到不甘的本能。”
戎彻眉头紧锁,声音冷却下来,问:“你这样以为?”
陈歆野摇摇头,她也不知道。
但有一点,她现在还是肯定的——
“戎彻,我们还是算了吧。”
*
陈歆野回到房间。
没有开灯,她摸黑,躺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刚离开时,日子并不好过。
山区里的生活比她想象中还要艰苦,连洗个脸都得郝聪花半小时去打水,更别说洗澡。
凡此种种,真是要了从小娇生惯养的她的命。
最惨的一次是她掉进山坳和山坳之间的空隙里。
她一个人在那里等待救援。
到了晚上,又黑又冷,还有不知道是狗是狼的嚎叫声,周围的枯树枝更是像恐怖童话里通往恶魔住所的引路魔爪。
她饥肠辘辘,瑟瑟发抖,想着自己是不是要成卖火柴的小女孩了?
那好歹给她来个火柴啊,叫她死前也快乐会儿。
然而,要死不死最折磨人。
她饿得胃疼,小腿抽筋,蜷成一团给自己取暖。
她想,这次她要是逢凶化吉,她就去烧高香,还得再捐学校、捐医院,以后多做善事。
还有,要更善待自己。
这世上能一直陪着自己的,就是自己。
要是不好好爱惜自己,还想什么别的?
后来,丁雯珊带着救援队赶到。
她以为自己没事了,更以为经历这一遭她算是什么都看开了、什么都放下了,可当救援人员过来和她说话时,她还是看到了他的脸。
那一刻,所有委屈和害怕如惊涛骇浪奔涌漫灌至她全身。
她止不住地流泪,喃喃道:“你怎么现在才来?怎么现在才来啊……”
再后来,她在省城医院的病房苏醒。
床边围着一圈人。
丁雯珊、郝聪、佟悠悠,以及第一次探班就被吓得魂飞魄散的时穗。
那一次的劫后重生叫她明白——
没有谁会是她的救世主,也没有谁会是她的救命稻草,如果不是百分之百确定,就不要把自己寄托在别人身上。
陈歆野掀开被子,长长地舒口气。
她起来,走到落地窗旁。
今晚没有星星,夜黑得像是泼洒的浓墨。
陈歆野在那里,站了好久。
*
转天,清晨。
陈歆野准时来到训练室。
郝聪比她晚到十几秒,正要说话,有人先进来了。
是一位女教练。
“陈小姐,您好。”女教练说,“我临时接到消息代替戎教练,希望合作愉快。”
陈歆野只愣了下,也没问什么,点头说“好”。
训练持续到下午,陈歆野接到通知要她立刻飞往南城,许导和贺延在那边已经开机。
陈歆野收拾好离开时,遇上薛朵。
薛朵的戏份没那么急,还可以在基地多训练几天。
“哟,陈小姐的贴身保镖呢?”薛朵问,“贴身保镖不贴身,这可是擅离职守。”
陈歆野理都懒得理会。
薛朵以为是昨天的事起效果了,笑得开心,又问:“是不是吵架了啊?要是需要帮忙,我去给你说说。”
旁边拎着大包小包的郝聪表示心累。
佟悠悠不在,丁雯珊直飞南城,每天都是他一个人辅佐陈歆野女士,就不能让他清静清静吗?
这刚走的戎彻他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呢。
郝聪挤过去,用包弹得薛朵差点摔倒,说:“薛小姐,我们赶飞机哈。剧组等着女主开机呢,耽误不得。”
陈歆野赏给郝聪一个“不错,孺子可教”的眼神,可没走两步,薛朵又在后面逼逼。
“你这个保镖也是够痴情的。”她说,“你在里面和金主花前月下,他在外面一杯杯闷酒下肚。可喝酒有用吗?保镖再好,也抵不过东兴石油的实力和财力,对吧?”
陈歆野脚步一顿,停下,转身。
郝聪叹口气:这位薛姐真是混得挺好她不混,非要来惹这位祖宗。
陈歆野摘下墨镜,随手交给郝聪。
“薛朵,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警告你。如果你再敢乱说话,我就让你从这个剧组滚出去。”
薛朵愣了愣。
周围有工作人员经过,都往这边看,甚至薛朵自己的助理和化妆师也在跟前。
陈歆野这样和薛朵说话无疑是一点面子不给薛朵。
薛朵怒极反笑,喊道:“好啊!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让我滚出剧组!怕就怕我还没滚出去,你自己的那些烂事就够你忙的了。”
陈歆野轻笑,走到薛朵身边,在她耳边说:“听说,张制片的老婆是做传媒的呢。”
薛朵后背一僵,气焰一下子降下来。
陈歆野见她懂,也不再多说。
这个圈子是有见不得人的很多规则,但那向来也是你情我愿,她犯不着去做国际警察,到处八卦管事。
可如果谁要惹她,她有一百种方法让这个人从娱乐圈消失。
陈歆野和郝聪上了商务车。
郝聪也是憋了好久,这会儿借着陈歆野女士刚刚收拾完妖艳贱货,该是心情不错,赶紧有话问出来。
“姐,戎队去哪儿了啊?”
陈歆野闭着眼,回道:“问他。”
“……”郝聪挠挠头,“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陈歆野睁开眼,笑笑:“我看,你是挺想被炒。”
“……”
这恼人的爱情,还是含一颗速效吧。
*
才下了飞机,丁雯珊就告诉陈歆野马上得拍一场大夜。
陈歆野赶紧准备。
而这一拍,从晚上八点拍到凌晨三点。
陈歆野最后听到许导的那一声“过”时,仿佛灵魂出窍,整个人还没沾床,就已经要睡着。
贺延这时过来,拍拍她的肩膀,“辛苦。”
她勉强笑了笑:“前辈也辛苦。”
“我还好,习惯了。”贺延说,“这次和你对戏,明显跟《绝杀3》的时候不一样,进步神速。”
贺延竖起大拇指,陈歆野得了表扬,觉得也算没白忙乎。
两人的助理纷纷过来给他们递水披衣服。
陈歆野问:“前辈还有一场?”
“嗯。”贺延喝口水,“不过很简单,就两个镜头。你快回去休息吧。”
陈歆野是得休息了。
从回宜城给戎菀过生日,再到回基地应付曹燃,甚至是昨晚……她真的快要撑不住了。
“好。”陈歆野点头,“前辈加油。我就先……”
她一边说着,身体一边诚实地往前走,只是真的太累了,她踩了块儿小石子,腿不听使唤打弯,眼看就要来个“跪安”。
“歆野!”
贺延把水杯往助理手里一塞,急忙去扶人。
可陈歆野已经平稳入怀。
入了一个熟悉到已经有条件反射的怀抱,这怀抱带着好闻的烟草香。
戎彻稍稍使力,将陈歆野抱进怀里,让她靠着。
“一直拍戏,吃东西了吗?”
陈歆野脑袋晕乎乎,反应比较慢,想问你怎么又回来了,又听:“抱你回去。”
说罢,戎彻直接一个男友力max,打横将陈歆野抱起。
不远处的丁雯珊看到这幕,一脸懵逼。
郝聪则一脸“果然是经典霸总小说套路之欲擒故纵”的了然,解释:“戎队,戎队。我们歆野姐的贴身保镖。呵呵。”
见贺延也有些懵,他还贴心上前也解释两句:“贺前辈,昨天,不是,前天才见过的。关总安排的熟人保镖。熟人。呵呵。”
贺延:“……”
戎彻抱着陈歆野往保姆车那边走。
陈歆野是真没劲儿了,一路都是脑缺氧状态,可该问的还是强撑得问。
“你不是走了?怎么又回来了?”
戎彻垂眸,怀里的女人神色疲惫,水润的杏眼蔫儿蔫儿的,没有光彩。
“公司有个重大决策会议,必须我到场。”他说,“请假一天,而已。”
“……”
“你以为我走了?”
“嗯。”
不仅以为他走了,还以为他们以后可以老死不相往来了。
戎彻嘴角扬了扬,向上掂了下女人,又问:“我走了,是不是很失望?”
“……”
我看你脸是真大。
陈歆野哼了一声,说:“要不是行程太赶,我本来想要郝聪去买鞭炮的。庆祝我终于不用再看见你。”
“是么。”戎彻顿了顿,“南城禁止燃放烟花爆竹。”
“……我偷着放。”
戎彻被孩子气的话弄得无奈,但一看到怀里的人,又觉得这种无奈的滋味很美妙。
“你想我走,我就走?”他问,“我这么听你的话?”
陈歆野眨眨眼,还以为他要说:女人,你以为本总裁也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吗?你这是做梦!
她赶紧丢掉这么傻缺的想法,没好气道:“随你便。”
戎彻:“嗯。”
“……”
“我可不像某人,说不追就不追了。”
话语间,陈歆野回到保姆车上。
身体一沾到座椅,她赶紧去抓抱枕,男人先她一步,直接把抱枕递给她。
陈歆野柔弱无力地瞪他一眼,抱着抱枕靠好,浑身卸去所有力气。
“先睡会儿。”戎彻给她盖上毛毯,“等到了,我抱你下去。”
“不用。”她闭着眼嘟囔,“我有腿,会自己走。”
戎彻瞧她累得下一秒就要深度睡眠,轻哂:“你确定?”
陈歆野艰难地掀开眼皮。
车顶上的小黄灯投下微弱的光,男人的脸好似藏匿在一片阴影中,只能窥见轮廓,但仅仅是轮廓,就帅的不像话。
这人怎么长得这么好看呢。
陈歆野撇撇嘴,脸陷入抱枕里,咕哝:“你为什么不走?”
走了,就算了,也挺好的。
时间会让这件事无影无踪,哪怕以后再想起也只是一笑带过。
戎彻伸手,动作很轻地帮女人把凌乱的发丝捋好。
他不是没想过算了,甚至,他想过很多次。
可偏偏,她回来让他遇见,还让他误会了,经历这一系列的事情,如果他真的能算了,那他这辈子大概也就算了。
“不想后悔第二次。”
男人带着温热的指肚滑过女人的脸,像是带着缱绻的丝绸,绵绵软软。
“我要追你。”
追到你答应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