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邦降E大调夜曲轻缓流淌在空间里。
空气中弥散着栀子香,像是柔软的手轻抚过人的面庞，带着镇定的力量。
陈歆野和戎彻站在转角处。
路过的侍者看到二人，不约而同侧过头拿出不窥探客人隐私的礼仪。
陈歆野抿抿唇,回过神便挣开了对方的手。
“好久不见。”她说，“戎先生。”
戎彻的手悬在空中片刻,一点点收回,插进口袋里，沉声道：“好久不见。”
陈歆野向后退开安全距离,笑了笑说：“不好意思,我刚才在打电话。没有仔细看路。”
戎彻轻“嗯”了声，刚要说话,陈歆野又说：“我还有朋友在等,先走了。”
她不慌不忙，仪态完好。
与男人擦身而过时还象征性地微微颔首，自然而然。
戎彻闻到那股馨甜的玫瑰花香。
似比以前浓烈，但还是那样的甜,那样的清新。
直到陈歆野消失在走廊尽头，戎彻握紧成拳的手才慢慢松开，从口袋里抽出。
手机响起。
厉晖发消息问他找到没有？没有的话，他出去接。
戎彻简单回复,正要离开,发现地上有什么东西在闪着光。
她的手链。
戎彻捡起来，映入眼帘的便是两个钻石镶嵌而成的字母——RC。
*
陈歆野没了应酬的心情。
和满桌人知会一声，也不管后续怎么样,直接走人。
郝聪上来找她,没想跟她正面碰上,忙说：“姐,你别瞎晃悠啊。我带你过去。”
陈歆野想说回车里，这时发现手链不见了。
“怎么了？”
陈歆野不耐烦地皱了皱眉。
手链不是随便能收的，她刚才恍惚了下才叫曹燃那个手快的给戴上，得赶紧还回去。
“让人找。”她说，“我掉了一条手链。”
郝聪点头：“什么样的？”
“不知道。”
“……”
“没看。”
*
戎彻的出现让包间里的气氛一下子热起来。
这位Z.F的第一位客户之前是搞销售的，一张嘴能把死的说成活的，见戎彻来了，更是恨不得把他们以前的事原原本本、一字不落地复述一遍。
戎彻客套几个字，便坐在位置上，安静如吉祥物。
索性对方从过去就知道他话极少，压根也没把重点放在他身上，主攻郭天铭。
“彻哥？彻哥？”
戎彻抬眸。
厉晖给他夹了些菜，说：“多少吃些。这段时间你饮食不规律，小心胃出毛病。”
戎彻没说话，也没拿起筷子。
只是视线偶然瞥到厉晖放在桌上的手机，上面显示——
q.qlp：[老公，想吃草莓]
q.qlp：[你带回来给我哦]
q.qlp：[爱你.JPG]
厉晖立刻露出令人无比牙酸的肉麻笑容，拿起手机哒哒哒打字。
等发完后，就见戎彻用一脸“我就是随便看看但其实我很好奇”的表情看着自己。
“怎么了？”厉晖不解道。
戎彻的视线又扫过自己右侧的口袋，问：“消息是苏艺发的？”
“对啊。”厉晖说完，愣了下，“彻哥，我不是不应酬，这不对方一直和铭哥说话了吗？我就忙里偷闲下。”
戎彻沉默。
厉晖心里打鼓。
戎彻寡言不假，但做事雷厉风行，毫不含糊。
之前有个同事在办公室聊娱乐圈八卦，说什么女明星上位史，他不知道怎么听见了，当天就以上班懈怠为由将人开除，半分情面未留。
而他在戎彻这里自然是有分量，开除不至于，但扣个年终奖也不行啊。
“彻哥，你听我说。我老婆……”
“前面的英文是什么意思？”
“啊？”
戎彻顿了顿，“你为苏艺备注的微信名字是什么意思。”
——亲亲老婆。
大概是内容太过震撼，以至于戎彻半天没能反应过来。
但只要不是扣年终奖，厉晖就没得怕了。
“彻哥，这很好理解吧？”他说，“电影里，或者哪怕生活中不经常都是这种缩写吗？举个最简单的例子。”
厉晖拿下婚戒，指着圈环内侧。
“看见没？LH&SY，嘿嘿。”猛男甜笑了下，“我和我老婆名字的缩写。”
戎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手放进口袋里，食指不断摩挲着那条手链。
听完厉晖的话，他说：“换句话说，这是种纪念方式？”
“对！对对！”厉晖赞同，“我刚才一时没想到合适的形容，彻哥这个总结到位。尤其这种名字缩写的，还做成物件首饰什么的，很有纪念意义。”
戎彻没说话。
而厉晖生怕他彻哥还是不懂，再举例子：“就好比彻哥你吧。名字缩写是RC，你就可以做个字母钥匙链什么的，代表这是你的东西。”
话落，对面刚和郭天铭侃完一轮的客户，转起餐盘。
“戎总，您尝尝这道佛跳墙。他家特色。”
厉晖想着他彻哥刚才就不吃，怕尴尬便说：“戎总今天……”
“好。”
接着，厉晖就看着原本应该靠玉峰浆为生的小龙男戎彻胃口大好地吃了整整一碗饭。
席间，老客户提了这次吃饭的不情之请。
他女儿在传媒集团star旗下工作，有一本《人围》杂志想邀请戎彻接受人物专访，无奈戎彻迟迟不肯同意。
郭天铭听了，也不怕驳面子，如实说戎彻确实不接受采访。
但没想说完，本主居然拆台。
“在哪里接受访问？”戎彻问。
老客户一愣，忙说：“随戎总！随戎总！一般情况下是去他们的传媒大楼star，但戎总都可以，怎么……”
“嗯。”戎彻颔首，“大后天，可以。”
*
酒店进行了地毯式搜索都没找到手链。
顶层的包间一向是给各路大佬预备的，除了电梯，没有设置摄像头。
如此，线索中断了，无从查起。
“都来这儿吃饭了，该不会是有人捡了不还吧？”佟悠悠说，“找仔细了吗？”
郝聪点头，问：“姐，怎么办？”
陈歆野闭着眼，心火莫名旺盛。
佟悠悠插话：“没了也就没了吧。一条手链，姐随便拿出来一条再还给曹总，比他原来那条也不便宜呢。”
“话是这么说，但是……”郝聪挠挠头。
“悠悠。”
佟悠悠扭头，“怎么了，姐？”
陈歆野领导式点头，赞许：“不愧是我带出来的人。阿呆，你好好和悠悠学习下。”
郝聪：“……”
我才是正常脑回路的那个好么！
回去的路上，佟悠悠和郝聪男女混合播报行程安排。
陈歆野依旧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回答永远是两个字：不去。
说到最后，佟悠悠提了叶导新电影的首映式。
“去。”
叶导是《绝杀3》的导演，是陈歆野从业后的第一位老师，对她的启蒙深远。
这次叶导指导的电影请她客串，靠着她现在的热度，叶导自然是希望她能去捧个场，哪怕带不了流量，怎么也是件有面儿的事。
“好嘞。”佟悠悠终于在pad上划勾。
旁边的郝聪羡慕，可手底下的事项全被否决了。
他无中生智，说：“姐，《天影碧空传》定的月初在平台上播放。真不给打个call吗？”
陈歆野睁开眼，眼神落在郝聪身上，郝聪下意识摸口袋里的速效。
“你是觉得我老年痴呆忘了以前说过的话还是我是个说了不算算了不说的人？”
“……”郝聪吞口口水，“我向佟大哈学习。”
夜色朦胧。
陈歆野看着车窗外倒退的景影，无法克制地去想刚刚的照面。
他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啊。
*
三天后，陈歆野如约帮做时穗的模特。
依照陈歆野现在的咖位，她能帮忙，时穗也不含糊，托了好多关系，软磨硬泡，请来摄影圈子里最火的摄影师。
陈歆野到访的消息在star大楼传开。
Star大楼是传媒集团旗下的各类杂志聚集的办公楼，除却陈歆野拍的《悦star》是时尚杂志，还有人物杂志、财经杂志，等等。
“陈歆野真的好漂亮啊！真人太美了！”
“你要到签名没有？她在21楼拍是不是？我得混上去。”
“算上我！”
正在休息室看采访提纲的戎彻，微微一顿。
“戎先生，摄影间那边准备好了。”工作人员说，“您这边请。”
与此同时，陈歆野进入化妆间。
时穗这次的设计主题是“古典与性感”，说白了，就是看着玉，但又有点儿欲。
“先穿这条吧。”时穗说，“姐妹，你穿了，我可能会流鼻血。”
陈歆野觑她一眼，无声说着：姐妹，你可长点儿出息吧。
然而，陈歆野换好裙子亮相，众人全都倒吸一口气。
丝绸材质的黑色修身长裙，方领，最简单的吊带，乍一看就是女神晚礼服，可只要陈歆野一迈腿，高开叉设计隐隐露出陈歆野白皙笔直的长腿……
“我去。”
时穗摸摸鼻子，一度以为自己已经在流鼻血。
陈歆野走到镜子前，捋捋乌黑的直发，说：“我留中分也这么好看啊。”
“是。”时穗点头，“太绝了！”
陈歆野叹口气：“真没挑战性。下回你最好走乡村风，我照样可以帮你扭转成皇家贵族feel。”
“……”
那倒也不必。
准备工作做好，就是等。
摄影师那边打电话说高速上出了车祸，怕是得耽误些时间，陈歆野好脾气地表示理解。
但随着时间越来越久，陈歆野就乏了。
工作人员特意送来咖啡和点心。
陈歆野本来不想吃，但又怕饿的久了胃不行，便吃了一点点，唯一不妥的，是没能抵挡住手磨咖啡的香味，喝了两口。
很快，惩罚就来了。
陈歆野肚子老样子，开始咕噜噜。
她披上大衣，在佟悠悠的陪同下去卫生间。
“姐，你觉不觉的这场景似曾相识？”
“不觉得。”
“我怎么记得……”
“没事就出去，我没专.制到助理非得守在门口。”
“……哦。”
陈歆野坐在马桶上，回忆不听话地顺着佟悠悠的话追溯。
她越想越烦，大力地扯着卷纸。
刚按下冲水，就听“砰”的一声巨响，下一秒，周围陷入了无限黑暗中。
“……”
没听说这座楼闹鬼啊？
陈歆野抿抿唇，保持冷静，喊了声“悠悠”。
没人应。
“悠悠？”
还是没人应。
“……”
这拍杂志拍出鬼片效果也是没谁了！
陈歆野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小碎步似的往外走，期间一直喊着“悠悠”。
“我要收回让阿呆像你学习的话。”
“阿呆智力不行，但随叫随到。”
“悠悠？你去哪儿了？你……啊！”
手机掠过镜子，陈歆野看到镜子里自己的黑长直，差点儿被自己吓死。
“还流鼻血？七窍流血差不多！”
陈歆野默念阿弥陀佛，继续龟速前进。
一阵凉飕飕的风吹来，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强撑的胆子将将要破，这时，又听一声极为阴间的“嘎吱嘎吱”声。
陈歆野正对卫生间大门，一个和她同样一身黑的人出现在对面。
“啊——”
她吓得尖叫，手机摔在地上。
慌乱间，陈歆野踩到裙摆，整个人向前扑去……不偏不倚跪在了那个一身黑的两腿之间，脸正冲某个十分微妙的部位。
男人浑身一僵，声音有几分不自然的喑哑。
“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