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件无法解释和隐瞒的事。
因为,不去卫生间不行,而卫生间还就在身后。
于是,陈歆野在戎彻那副波澜不惊的“我懂”的表情中,忍着腿麻,也顾不上薛朵刚才闹的那一出,直奔卫生间。
期间,薛朵的事也有了解释。
今天试镜的演员里有个薛朵曾经得罪过的,对方特意搜集薛朵的黑料,想着今天放出来阻碍薛朵试镜。
经纪人和薛朵说这事的时候,因为生气说了句“你做什么富贵花,好好做人”,薛朵当时满脑子都是自己是朵不如陈歆野的野花,自然把冒头对准陈歆野……
陈歆野对于解释并不感冒。
从卫生间出来后,她就安静地靠在临时休息室的沙发上,为自己无法挽回的颜面默哀。
为什么早不叫晚不叫偏偏在两人挨的那么近的时候叫?
就不能等她娇滴滴从怀里退出来,再表达一下感激和崇拜之情后找个地方随便叫吗?
陈歆野闭上眼,心如死灰。
佟悠悠和郝聪去协调试镜的事,两名保镖,一个守在门口,一个在室内“贴身”。
对于这种该死的独处,陈歆野想给自己敲晕了一了百了。
“陈小姐。”
“……”
陈小姐不在,勿cue。
塑料袋摩擦的声音响起,什么东西被放在桌上。
“你的助理说你不舒服,我去车库拿了药。”
也是因为拿药,戎彻当时没在卫生间出口等候,不然薛朵这场乌龙也闹不起来。
陈歆野眼睛眯出来一条小缝,男人站在茶几前,手里还拎着塑料袋。
心里一暖。
“谢谢。”
陈歆野坐起来些,戎彻这个举动让她没那么尴尬了,甚至还觉得本来就是一件小事,生理需求嘛,指不定人家都忘了,是她太小题大做。
“你坐。”她说,“不用一直站着。”
戎彻没动,在她拿药时,提醒:“这药,不止泻。”
“……”
“休息室有独立卫生间,在那边。”
“……”
原来没忘。
不仅没忘,还送上贴心小提示。
陈歆野刚粘起来的一点儿面子再次裂开,她点头挤出个“好”字,攥紧药盒,无比渴望回到刚才的装死状态。
十分钟后,佟悠悠郝聪回来。
“已经调到最后一个试了。”佟悠悠说,“但徐导严厉。那些演员刚试镜,他不满意就刷下去,估计用不了多久就到咱们。”
郝聪问:“那还试吗?”
陈歆野犹豫都没犹豫,点头。
“可是你的身体……”
“没事。”
陈歆野站起来,白皙的脸这会儿透出苍白,“让化妆师过来帮我补下妆。”
佟悠悠和郝聪知道拧不过她,照着做。
熬了这么久,陈歆野其实也不怎么想上卫生间了,就是单纯的肚子疼,好像有只手在给她的肠子打结似的那种疼。
试镜间门口,薛朵刚结束。
见陈歆野过来了,她神情傲慢,半分也没为刚才的事觉得抱歉。
倒是看见戎彻后,笑得挺羞涩。
“这位先生,刚才谢谢你。”
戎彻颔首示意。
薛朵用那种楚楚动人的表情瞄一下戎彻,再瞄一下,柔声道:“这可不是小事儿。要不是你出手,我今天就惨了。不如……”
陈歆野实在受不了这么低劣的茶艺,正想上前,肚子又疼了。
戎彻虚扶着她,问:“撑得住?”
“嗯。”
徐导是位很优秀的导演,她想跟着人家多学学。
陈歆野这一番感天动地事业心在薛朵眼里成了另一番茶艺。
“身体是本钱,要是不舒服就算了。”薛朵说,“再者说,徐导对我刚才的表演很满意。你去了,也是走走过场。”
“……”
有些人在她提不动刀的时候就飘。
薛朵也就是看出来陈歆野不舒服才故意挤兑,见人没说话,又笑着看向戎彻:“这位先生,我们加个微信好不好啊?”
“……”
再忍,得叫这壶茶呛死。
“你下次整容的时候整整眼行吗?”陈歆野站出来把戎彻护在身后,“这位先生是我的保镖,能加你微信?”
“给谁做保镖不是做?”薛朵冲戎彻抛媚眼,“听你这口气,好像他是你的人似的。”
陈歆野双手抱臂,扬起下巴,女王气场瞬间暴涨。
“你说对了。他,是我的人。”
“……”
“你惦记一下,试试。”
走廊上,鸦雀无声。
陈歆野腰板挺得笔直,好像刚才的话题很严肃,而她的警告也是真警告,一旦对方触碰,就得付出惨痛代价。
薛朵不知道陈歆野背靠的谁,但确实是有些顾忌。
权衡片刻,她看看戎彻,笑了笑,离开。
陈歆野侧头瞥了眼,眼神不屑。
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重,就敢当着她的面勾引她的人,简直……
等等。
她的人好像就在她身后?
“……”
一定是最近帮派片看多了!她不是这种粗犷风的!
陈歆野慢动作抿住嘴,不太知道该怎么和她的人解释下她并不是想强抢民男,只是……
“到你了。”
“啊?”
陈歆野扭头,对上戎彻垂眸投下来的目光,脸上发热。
“到你试镜了。”
“……哦。”
戎彻从口袋里掏出纸巾,又说:“擦擦汗。”
“……”
光顾着抢人,都忽略还疼着的肚子了。
陈歆野说了声“谢谢”,接过去,还是硬着头皮说:“戎队,刚才你别介意。那个女人她有……”
有找男的玩那啥的癖好。
话没出口,导演助理又一次叫她的名字,她只好作罢。
*
陈歆野强撑着试完镜。
一回到保姆车,便靠在最后面休息。
上一秒还风情万种的民国名媛,这一秒像是坏了的洋娃娃,没了生气。
“去医院?”戎彻问。
郝聪摇头,压低声音回道:“回公寓。有家庭医生。”
见戎彻没接话,郝聪解释:“戎队,你不太了解我们这行。歆野姐前天刚出了车库的新闻,这会儿去医院要是被拍了,媒体指不定得写出什么来。”
“肯定有疑似孕检之类的。”佟悠悠叹气,“明明是歆野姐吃了亏,叫那男的占了便宜。现在倒好,咱们成有错的了。”
戎彻看了一眼缩在披肩后面的女孩,没说话。
*
公寓外,家庭医生已经到了。
佟悠悠陪着陈歆野先上楼,过会儿,医生再单独上楼,最后是郝聪和戎彻。
怕戎彻不理解这种神经病似的行为,郝聪又解释:“也是防止媒体乱写。”
“这里安保很好。”戎彻说。
那也不保险。
陈歆野现在是话题人物,太招蜂引蝶,有的狗仔甚至会伪装成物业人员、修理工、快递小哥,根本防不胜防。
“等这次的风头过去了,就不用这么紧张兮兮了。”
郝聪笑笑,拿出一张钥匙卡,说:“戎队,这个给你。歆野姐楼下那层也是她的。她买下来以备不时之需,平时我们忙到太晚或者通宵,就会去那里休息。密码我待会儿发微信告诉你。”
随后,戎彻跟着郝聪进入陈歆野的公寓。
玄关的鞋柜旁边放着一个玻璃柜,里面是五颜六色的小玩偶,小玩偶和小玩偶之间的间隔等分,排列得像是仪仗队。
“拆盲盒集的。”郝聪说,“歆野姐手气特别好。”
他没说的是,一般情况下,陈歆野都是几百个盲盒一起买,要是这都拆不到中意的,就一直买,拆到满意为止。
到了客厅,沙发上又是一排玩偶熊,有的穿着背带裤、有的穿着蓬蓬裙,好像一家子。
“戎队,你坐。”郝聪说,“我给你斟水去。”
戎彻道谢,刚落座,关绥发来微信。
SUI:[第一天上班感觉如何?]
戎彻:[还行]
SUI:[那丫头没挑你刺儿吧?]
戎彻耳边蓦地回响起那一连串十分有节奏感的“咕噜噜”,以及那句“他是我的人。”
SUI:[这丫头事儿是多,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别和她计较]
SUI:[回头请你吃饭]
戎彻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关绥他妹妹身体不舒服。
想想还是算了,太事无巨细搞得他好像是眼线似的。
戎彻:[不用]
SUI:[够义气!]
SUI:[我妹就交给你了]
卧室里,医生调节着输液管的流速。
“就是肠胃突然受了刺激,打完点滴再吃些药就没事了。”
这位家庭医生也是陈歆野的私人医生,说这话时还纳闷这姑娘一向自律,这次怎么没管住嘴呢。
她那个玻璃胃可禁不起折腾。
“下次啊,如果想喝就一点点地喝。”医生嘱咐,“别喝太急。”
陈歆野躺在被子里点头,示意佟悠悠送医生出去。
之后,她在药物的作用下一直睡着。
戎彻在外面守到晚上。
按照合约规定,在确认无误的情况下安排好其他保镖在楼下轮流值班,他也离开了公寓,结束第一天保镖工作。
*
夜里下起了雨。
雨珠敲打玻璃,哒哒哒,像是要试图闯进来小鬼。
陈歆野蒙住被子,浑身发冷。
湿黏阴冷的窄巷,雨水顺着凹凸不平的墙面往下流,流进散发着恶臭的垃圾桶。
男人们的笑声混在冷风里,好似一把把尖刀往耳朵里扎。
她跑,头发被狠狠揪住,又拽了回来。
想大喊救命,却发不出一丁点儿声音……雨太大,淹没了一切。
最后,她只听到一句话:我要把你做成标本。
陈歆野猛地睁开眼!
窗外还在下着雨,噼里啪啦。
她张着嘴,大口大口地喘气,睡裙被汗水浸湿黏在身上很不舒服,可她鬼压床动弹不得,生生瞪着天花板等心跳恢复正常。
好在刚刚是梦。
只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