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彻亲自处理这次的事。
陈歆野在房间里陪戎菀。
戎菀不解释刚才的事情,陈歆野也不问。
九点整,轮班的阿姨到了。
看到满桌凉透的美食,阿姨没敢多问,按照戎彻的吩咐收拾戎菀的东西。
陈歆野握着戎菀的手,说:“阿姨,回家住可能是孤单点儿,但为了您的安全,暂时先这么安排。”
戎菀点头。
*
戎彻回来,再带着戎菀去位于城南的别墅,结束时将近凌晨。
陈歆野是明天中午的飞机,听从戎菀意见,索性在别墅的客房借宿一晚。
躺在床上,陈歆野睡不着。
今天这出闹剧实在是混乱。
她想不通很多地方,不过,这些也不归她想。
陈歆野翻身。
一声久违的咕噜噜蓦地响起。
“……”
比她还祖宗的是她的胃。
陈歆野轻手轻脚去了厨房。
晚餐她几乎没吃,这会儿胃里空空入也,要是不吃些东西垫垫,又会不舒服。
只是初到人家家就摸进厨房找东西吃……
这行为太不符合她陈家长公主的格调。
咕噜噜——
“……”
算了,偶尔也该放放偶像包袱。
陈歆野悄咪咪抹黑开灯,刚摸到开关,就听一声凉凉的、低低的——
“你在干什么?”
陈歆野吓了一跳,下意识贴墙站。
结果,脑顶撞在了突出的装饰板上,顿时疼得她挤出泪花。
“磕到了?”戎彻掐了烟过去。
陈歆野捂着头,要多委屈有多委屈,就出来找个吃的还又被发现又挨磕的。
“大半夜你不睡觉,想吓死谁啊?”
戎彻想抬手给她揉揉,又怕再给她弄跑,不由得放轻语气说:“睡不着。你出来干什么?”
不用她回答,一串一唱三叹的咕噜噜说明一切。
陈歆野低下头,背过手,脚尖碾着地画圈圈。
反正他知道她的毛病。
戎彻嘴角微扬,问:“食材有限,番茄鸡蛋面行吗?”
陈歆野舔舔嘴,嘟囔:“也行吧。我就将就一下。”
深夜,厨房里升起袅袅炊烟。
番茄的清香像是跳舞的女孩,围着厨房不大的空间转圈圈,活泼轻快。
陈歆野坐在餐桌旁,托着下巴看男人做饭的背影。
那时她就发现他做饭的样子很迷人。
特别是他挽起袖子切菜的样子,腰背挺直颠勺的样子……意识到这些画面都还很清晰的在脑海里,陈歆野赶紧按了删除键。
回忆无用,多想无益。
不多时,热乎乎的番茄蛋花面上桌。
陈歆野饿的快要两眼昏花,强撑最后的淑女教养,没有直接大快朵颐,只是加快了细嚼慢咽的速度。
“小心烫。”戎彻说,“锅里还有很多。”
他这话是以为她是大胃王吗?
但这碗面真的好吃到哭,她诚实地弯弯杏眼,点头。
暖黄的灯光下,女人专注吃面,男人专注看女人吃面。
她吃得鼻尖上起了薄薄的小汗珠,在灯光的映照下泛着柔软的光,为她素净精致的脸笼罩了一层晕染的膜。
她吃得小口,每次都不会让嘴巴鼓起来。
但如果喝汤,她的脸颊就会微微鼓起,像是俏皮的小仓鼠,呆萌可爱。
戎彻越看越入迷,突然觉得下厨做饭这样稀松平常的事有了不一样的意义。
而如果人生中都是这样的日子,或许也就……
陈歆野也没想到一碗面就这么下肚了。
而且,吃完了竟然还想吃?
怎么会这样?这可是万万不能够啊!
她是女演员,一位女演员的专业素养不能丢。
所以,在戎彻问她还要不要的时候,她果断拒绝了。
既然人家下厨请吃面,陈歆野肯定不能再叫人家刷碗。
收拾好桌子,刚起身,她就听男人没头没尾地说了句——
“我母亲没有破坏过别人的家庭。”
陈歆野动作一顿。
男人凝望着她,眉心微蹙,看起来似乎是难以启齿。
陈歆野说:“我没有乱想阿姨什么,你不用解释。我也不会去外面……”
“是我生父。”
提及那两个字,仿佛用了戎彻很大的力气。
他垂着眼眸,长长的睫毛在英挺的鼻梁上投下单薄的暗影,紧绷的唇线拉平了他的嘴角,本就强势高冷的气质,这会儿冷到了极致。
“我生父的第二任妻子误以为他和我母亲还有关联,几次三番找到我母亲,污蔑她。”他顿了顿,“这才有了我母亲破坏别人家庭的说法。”
之前还暖融融的氛围,渐渐冷却。
陈歆野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坐回原位,沉默地和戎彻面对面。
她刚才闻到他身上浓了些的烟草味,虽然现在淡了,但不代表之前没抽过。
客厅的落地钟发出“咚”的一声。
凌晨两点了。
陈歆野重新拿好碗筷,戎彻起身,说:“我来。”
他伸手时,陈歆野看到他拇指根部连接手腕的部位有一个短窄的疤痕。
这不是她第一次看到。
相反,在那样好看的手上,这样的疤痕很难被忽视掉。
陈歆野语言快于大脑,没思索就问出来:“这疤怎么弄的?”
戎彻默了片刻,视线扫过疤痕,说:“今天那个女人的丈夫。”
当时,戎菀拿出全部积蓄为孙启铭治病。
可他掉下去的时候摔到脑袋,最终不幸身亡。
孙启铭的父母让戎菀赔钱,戎菀卖了房子又找亲戚借,还是差了些。
孙启铭父母不依,就来家里又闹又砸东西,这个疤痕就是戎彻为了保护戎菀,被碎了的花瓶碎片扎进肉里留下的。
陈歆野盯着那道疤痕看了好久。
收回视线,她说了句“等一下”,便匆匆跑回客房,翻出包里随身携带的柠檬汽水糖。
“给。”
陈歆野扬起下巴,高傲如女王。
“这个糖只有在特别高端的进口超市才能买到。”她说,“分你一条吧,就当这碗面钱。你也不用觉得占了便宜,我这个人一向大方。”
戎彻定定地看着她。
这种直白的目光看得陈歆野别捏,就好像他不要吃她,要吃她似的。
“不要算了,我自己……”
“谢谢。”
戎彻接过去,握在手心里。
陈歆野清清嗓子,看看这儿,看看那儿,又说:“人啊,有时候就得把负面情绪倾诉出来。你很有荣幸能说给我听,我这个人也不屑去外面乱说。你说过了,负面情绪就消了吧。”
说完,抓起碗准备逃到厨房。
谁想,戎彻一把按住她的手。
陈歆野怔了下,扭过头,视线不偏不倚与戎彻对接上。
男人略有上挑的眼尾向来有着威严的震慑力,但有时,它也是一柄小钩子,带着难以形容的挑逗魅惑。
陈歆野抿抿唇,挣了下手。
没挣开。
“我不是为了倾诉。”戎彻说。
陈歆野不解。
深夜谈及过去不是为了倾诉,那是为什么?给她来点儿宵夜故事吗?
“我是不想你误会。”
*
这晚,戎彻又梦到了过去。
女人挺着肚子来到他家,一会儿哭一会儿喊。
他躲在门后面,头一次看到一向温婉的妈妈歇斯底里,而爸爸却始终冷漠以对,连个眼神都不愿意给妈妈。
接着,画面切换到多年后。
他接到国内排名第一的大学的邀请通知,对方希望他去少年班跳级学习。
那个男人知道了这件事。
男人拎着蛋糕过来,说是想见见他,他拒绝,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做数独,做了整整一夜的数独。
画面再切换。
他被敲门声吵醒。
那个取代她妈妈位置的女人又一次出现,她指着妈妈的鼻子破口大骂,还叫上周围的邻居一起听着。
从那之后,同学开始疏远他。
上体育课,有人从背后推他,他不服,那人插着腰说:“我妈说了,你妈是不要脸的小三,人人喊打。”
他爬起来说不是,他妈妈不是,那个女人才是。
没人相信。
再后来,他又梦见自己站在医院里。
孙启铭的妈妈疯了似的摇晃妈妈,喊着叫她赔钱,不赔钱就跟她闹到底。
大雪纷飞的晚上,他和妈妈无家可归。
拉着行李箱,他们在麦当劳熬到半夜,顶着雪去了火车站,回老家。
最后,他看到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外婆。
她攥着妈妈的手,说:“不治了,不治了。把钱,留给阿彻上学。”
戎彻睁开眼。
天花板上一一道道黯淡的影子叫他恍惚。
他以为他还在医院,打个热水的工夫,外婆就不行了……
蹭一下,戎彻坐起来。
强烈的眩晕感叫他恶心,他定定神,汗珠顺着额头留下来,他擦了下,确认刚才只是梦而已。
身体一下子被抽光力气。
他倒回床上。
呆呆地看着天花板良久,动了动,他摸到床头柜上放着的柠檬汽水糖。
剥开放进嘴里,清甜的果香迅速在舌尖蔓延,驱赶走苦涩与麻木。
翻个身,戎彻闭上眼,长吁一声。
*
陈歆野顶着熊猫眼醒过来。
男人最后的话在她脑子里转啊转,快转成浆糊了,也没转明白。
但这不耽误她失眠。
更不耽误她唉声叹气。
这狗男人到底吃错什么药了?
九个月而已,他是回炉重造了吗?怎么她一点儿都不认识他了呢?
手机响起,陈歆野无精打采地划开。
“姐,薛朵加戏了!”
陈歆野反应慢,隔了好几秒才说:“哦,加呗。”
郝聪咂嘴,又说:“是编剧特意给写了两场戏,和你一场,和贺延一场,都是单独的。”
演员加戏不稀奇。
但能让编剧特意给写,还是和男女主角的对手戏,那就不简单了。
“怎么回事?”陈歆野坐起来。
郝聪也不知道,刚得到的消息而已,唯一确定的是这事定了,是真的。
“雯珊姐的意思是咱们到了基地先看看情况。”郝聪说,“要是不动咱们的利益,也没所谓。姐,我十点去你家接你吧。”
陈歆野掀开被子下床,想的都是薛朵的事,没过脑子便说:“我没在家。”
郝聪“啊”了一声,“没在家?那是在哪儿?姐,咱可不能瞎溜达,小心狗仔。”
陈歆野一时语塞。
正打算用时穗囫囵过去,房门外响起敲门声。
男人清冷的声音传来:“醒了吗?早餐做好了。”
陈歆野:“……”
郝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