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李渭突然到访,她不得不大半夜去了疏云疏雨那屋,她们两个挤了一张床,将另一张空床给了她睡。
休息好后,从官驿出来径直离开,临行时她还将李渭的房费结了。
沈逸澄房间与她相邻,大概是半夜听到了些动静,一上午都是欲言又止的,只他也没多问。
可能这阵子马车坐得多了,沈薏环也不像一开始那样晕眩,早上上车时她看了看,那个人已经不在座椅里面了,她也觉得松了口气,毕竟这么个人,在她的车马里,实在是个隐患。
临近中午,沈逸澄过来跟她说一会去前面的镇上吃了饭再继续走,从这到江州也就再有三五天的路程,也不用太过着急了。
挨着官道的镇集,向来是酒楼和客栈的生意最好,只是这里受了雪灾,路面上仍可见厚厚的积雪,过路的人都匆匆而过不愿驻足。
她们这一行人进了酒楼,分散坐开,沈薏环看了看周围,心头也有些意外。
这酒楼虽然谈不上气派富丽,可在这里,也算是个大规模的,这会正是饭点,竟然只有她们这一行人在这里,这生意未免太过冷清了。
沈逸澄唤人来点菜,一个看着是掌柜的人慢悠悠过来,态度也瞧着有几分傲慢,沈逸澄倒也没想惹事,笑着点了些吃食酒水,将菜谱还给掌柜的。
酒楼里就她们这些人,酒楼外面的街道上也冷冷清清,沈薏环挨着弟弟,离近他轻声说道,“澄儿,这里感觉太荒了,我们吃完饭还是早些离开吧。”
“嗯,这儿确实有些冷清了,可能还是雪灾的影响,”沈逸澄皱眉说道,这地方他上次经过时,还很是热闹,今年再来,竟然是这样的光景,“阿姐,晚间我们去住官驿,这里感觉不大安全,一会还要赶路,我倒是没事,只是阿姐可能会比较辛苦。”
听着弟弟关切的话,沈薏环笑着说道:“没事的,我坐在马车里,有什么辛苦的,我也觉着住这里不大好,就按你说的来吧。”
决定去官驿,一会就要继续赶路,若是天黑了没准更容易节外生枝,可这会吃着饭,几人就觉着十分疲乏,越吃越觉着累,最后昏天黑地般晕了过去。
守在前台一直拨弄算盘的那位掌柜,抬头看了看晕在桌上的一群人,笑着起身过来挨个推推,似是都不省人事的,“都出来吧。”
话音方落,从后厨出来一帮人,将晕过去的人围住,正要抬起来带走,沈逸澄随身带的几人中忽有一人猛地起身,抬腿回身将靠近他的壮汉踢开,从门处闪身跑了出去,转眼便没了踪影。
“回来吧,不用追了,一个随从下人,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把这桌的这两人,给我绑好了。”掌柜的指着沈薏环和沈逸澄说道。
*
沈逸澄原定想落脚的官驿,李渭正坐在客房喝茶。
这破地方的家具摆设皆难入他的眼。
这会正喝的茶叶,还是青崖为他特意带来的。
算算时间,这会沈薏环也该到这了,他瞥了一眼镜中的自己,觉得还算是得体。
“公子,安排在沈小少爷身边的归一过来了。”
“让他进来。”
归一是沈逸澄起的名字,他和无一,都是跟了沈逸澄好几年的人。
“公子,夫人在严家镇进了黑店,我清醒后出来,看着掌柜似乎只想劫财,便来找您报信。”
听着归一禀报,李渭冷声问他,“你为何没事?”
“回公子,属下没怎么吃那的饭菜,只喝了一点茶水。”
“去找云峰领罚。”
“是。”
归一心知肚明,他扔下那边沈薏环一行人,跑来报信,若是夫人出了差错,他万死难辞。
只是他一人,也没法救出夫人,他没那本事,也没那胆量,便只能跑来报信,盼望将军能去救下夫人和沈小少爷。
李渭推门出了客栈,飞身上马,青崖跟在他后面,一同往北边的严家镇去。
方才归一说是中午左右,这会大致一个时辰过去,也不知现下如何。
两匹快马从严家镇外进入,李渭下马进了那间酒楼。
掌柜的心中一喜,这小公子一看就是有钱的,今天这生意可真是好。
“你是掌柜?”看着前台后精瘦的中年男人,李渭冷沉声音问道。
“唉!公子,您是打尖儿还是住店?”
“住店,不过我得看看你们客房什么样。”
李渭似笑非笑地睨着掌柜说道,那掌柜的也算是见多了各色的人,知道有些富贵人家讲究多,只堆着笑意,起身引李渭上楼。
“公子,您放心,小店虽然比不了您平日用的,可这附近十里八乡的,比我们更好的您是难寻了。”
说话间来到二楼,掌柜的随手推开一间客房,“公子,您看看,虽然小是小了点,但是干净着呢!”
“挨着楼道太吵了。”李渭随手扔了块碎银子,那掌柜的接过,用手搓了搓,收进袖中。
“里面也有,保证不吵!”掌柜的笑着,领着李渭往里面走,在一间房门口停下,推开房门,想将李渭引进去。
李渭站在门口,朝着最里面两间房指了指,“我要住那间。”
见他这样,掌柜的笑意也淡了淡,“客官,这里面有别的客人了,您看这间房哪不满意?”
“那就让人换换,青崖,你去敲门。”李渭看着掌柜变幻的面色,面上带了些讥讽,他唤青崖去敲门。
青崖早就心急了,领了命令便往前走,却被掌柜挡住,掌柜也板着脸,颇为不悦,“公子,出门在外,还是得讲点道理,里面已有人住下,我断不能让您扰了旁的客人的清净。”
“我换个房间,又不是不给钱,没准人家也愿意,你这掌柜在这拦着不让,莫非里面住的不是客人?”
“公子您好生不讲道理,人家里面住的是女客,不愿意被搅扰,几次三番嘱咐在下,您若是执意,这不是坏我生意嘛?”
“您若是不是诚心住店,那便吃个饭就走吧,我开门做生意,也不能赶客,饭菜酒水算我请你了!”
掌柜的这会态度冷淡下来,神色中带着些阴狠劲,皮笑肉不笑的对着李渭说道。
他转身走过来,便要推搡李渭和青崖,青崖从后面一脚踢在他后腰,这一下出乎他意料,正要痛呼出声,被青崖一掌拍晕,拖进了旁边客房。
李渭没管这边的纠缠,他走向最里面的房间,他与这掌柜在外面搅扰这么长时间,若真是女客,出门在外总是格外留心,早便有人出来探探情况了,这几间房大门紧闭,半点反应都没有。
推开门,一眼便看见被扔在地上的反绑双手的沈薏环和沈逸澄二人。
他走过去解开绳子,小姑娘的雪白手腕被粗糙的麻绳磨出两道红痕,微微擦破了皮,他曲下身子,动作轻缓,将沈薏环半抱在怀中,小心处理她手腕上麻绳留下的毛刺。
这会她人事不省,但衣衫完好,李渭神色阴沉冷凝。
气她,也气自己。
若是她在这破地方,当真出了什么事,这客栈里的人一个都别想好过。
他将人抱起,转身出了房间,青崖看他出来,心头也松了口气,正要开口,便听李渭说道,“后面的你处理好,去官驿找我。”
*
入眼是青色的锦帐,沈薏环醒来,刚要起身,头便晕的不行。
她躺回床上,想着睡着前发生的事。
好像是跟澄儿正吃着饭,说吃罢要去前面官驿落脚,然后就不记得了。
那这是什么地方?
沈薏环拉开床边帷帐,外面似是入了夜,房间里黑漆漆的,并未点灯,她迷蒙着眼神,一眼看见桌椅边单手撑着头,正休息着的男人。
她这点动静其实很轻微,却仍是将他惊醒。
他抬头,隔着桌椅,在夜色中与她对视。
目光灼人,她有些受不住。
李渭起身站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盯着她,“醒了?”
“我这是在哪?”
“你看看你的手。”
听他这样说,沈薏环不明所以,仍是抬起手,这一看才反应过来疼痛,两道血痕深深刻在她的的手腕上。
“您把我绑来了?”她不可置信道。
她第一反应竟然是他做的,李渭压了多日的火一下子烧起来。
他上了床榻,人压在她上方,将她的手腕放在她眼前,“你就这样看待我?”
正要再说,便对上她不明所以又带着些委屈的眼,楚楚可人的模样,又让他心疼不已,他颇有些无力。
“是严家镇的酒楼,给你们下了药,他们绑你时伤了你。”李渭坐回她身边,将她的手放进被子里,“我去寻了创药,你再忍忍,别碰水。”
“那您是……”听他悉心说话,沈薏环也有些心虚。
原来又被他救了。
“我?”他似笑非笑地,手指缠绕上她的青丝,“我救了你啊。”
“这回我算是救命恩人吗?”
“你可会报恩?”
他说的也没错,若非他救了自己,这会也不知道是什么光景了。
“您……您想要什么?”她低声问道。
李渭看着她温软的面色,心中也不齿自己这会欺负小姑娘的行径,可她问自己想要什么,他满怀的心思却只有一个。
只想要她。
想要她回到自己府中。
想要她喜欢自己。
更想要她像是在沈庆辉面前那样,态度亲昵,偶尔还能撒撒娇,整个人都是生动至极的。
可惜,若是这样说了,她又要吓跑了,又要觉得自己是故意为难她。
他轻轻在她发落下一吻。
“路上太过无聊,想与环儿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