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夫人没有耽搁,带了丫鬟婆子匆忙赶往寿安侯府。
林夫人到了侯府,直接被引到老夫人的内室。
“晚辈拜见老夫人。”林夫人朝着半躺在软塌上气得不行的老夫人施礼道。
老夫人给静嬷嬷使了个眼色,静嬷嬷会意,上前去扶了林夫人起来。
“快起来吧。”
林夫人站了起来。
“来,坐到这边来。”老夫人示意林夫人上前。
林夫人依言上前坐下,朝着老夫人道,“老夫人想必也知道晚辈过来是为了什么。”
老夫人神色暗淡了不少,点了点头。
“宜君啊,我也跟你实话实说,衡姐儿能不能度过这一关难说,还望林府能看在她曾救了你的面上,在这段时间好好善待她。”
林夫人闺名宁宜君,原本出生书香世族宁家,因自幼体弱多病一直养在道观,后被继母嫁进林家,丈夫林百川早逝,留下一儿一女,儿子林砚,女儿林繁。
即将成为亲家,老夫人便直呼其名。
老夫人声音哽咽,顿了顿又接着道。
“你也知道的,那孩子从小没了父母,性子倔强又执著,但还是心善的,如果侥幸醒过来,那也是她的福分,后半辈子就是林家人了。”
“老身实在舍不得啊......”
皇命难违,她奈何不得。
宁宜君正了脸色,认真道,“老夫人,薛三姑娘就放心交给我们林家,有晚辈在,无论怎么样,都不会叫她受一点苦。”
宁宜君神色严肃保证。
“就是婚期匆忙,阿砚远在西宁,这冰天雪地的,信一时半会儿送不到,来回也要个把月,晚辈跟家里商量了,让繁姐儿着喜服代兄长迎亲。”
宁宜君接着把林府的大概安排说了一下,一切礼仪从简处理。
老夫人点点头,林家肯这样尽心尽力,也算是不错了。
说了一会儿话,老夫人面色疲惫,唤了梁氏来,与宁宜君商量婚事。
纳吉纳征请期等一应事项都没有了。
林府第二日就拟了聘礼单子送到寿安侯府。
梁氏拿到单子时,很是惊讶。
思忖半刻后,到玉兰苑找婆婆商议。
“母亲,您看看,这是将军府送来的聘礼单子。”
梁氏亲自上前将单子递给老夫人。
“嗯?”
梁氏怎么特意送过来?衡姐儿的大部分嫁妆早就准备好了,林府送多少聘礼又有什么关系。
老夫人接过单子,打开。
“怎么这么多?”
老将军林启尚是个正直无私的人,对待部下仁厚,将军府有那么多战死的家眷需要抚慰赡养,能积累下这么多钱财不容易吧!
“既然拟了单子,也是将军府的心意,都放衡姐儿嫁妆里吧。”
老夫人将单子递回给梁氏,接着吩咐道,“原本衡姐儿的嫁妆,从小就攒起来了,现在再充实些,衡姐儿母亲的嫁妆,只留一成给翎哥儿就行,其余的全部给衡姐儿陪嫁,另外公中出一万两银子置办产业,从我的私库分别挑十匹云锦和蜀锦,二十匹上等绸缎,十二套头面,翡翠玉镯八对,蓝田玉镯五对,耳环项链,玛瑙首饰这些若干,另外再加五颗夜明珠,东街的那两处铺子,外加醉仙楼,也陪嫁给衡姐儿。”
这么多!梁氏吓一跳,婆婆的私库有多少好东西她不知道,但随随便便就拿出这么多来,还要加上铺面酒楼,梁氏微微酸了。
仅衡姐儿就分了这么多东西,到她的娇姐儿能得多少,她的娇姐儿还这么小呢。
“去安排吧。”
老夫人见梁氏神色,顿时了然,此时此刻也不想多说,摆摆手让她下去安排,梁氏应声敛眉退去。
田妈妈跟在梁氏身后。
“夫人,三姑娘还躺在床上,生死未卜,老夫人存了补偿的心思。也是人之常情。”
梁氏闻言,一下笑了。
“田妈妈,是我狭隘钻牛角尖了。”
一下子要拿出那么多东西给衡姐儿作为陪嫁,说不心疼羡慕是假。
她不是小气之人,只是一时间想岔了。
婆婆从衡姐儿小时候就开始给她攒嫁妆,各种珍品书籍,名家字画,头面首饰,珍珠玛瑙,各种稀奇珍贵的玩意儿应有尽有,衡姐儿母亲本来嫁妆就多,再加上婆婆现在补贴的绸缎首饰和酒楼铺面,真的是巨富了。
怎么能不叫人羡慕?
只可惜,不知衡姐儿有没有福气去享受。
平心而论,她是希望衡姐儿好好儿的。
心下松了一口气,梁氏抓紧时间去安排嫁娶事宜。
老夫人受此打击,身体一下子垮了下去,何院判应皇上要求,每日往寿安侯府跑两趟,早晚各一趟。
成亲前一日,老夫人喝过药后,拖着虚弱的身体,坐在软轿中去陶茗院看望玉衡。
玉衡还是老样子,面色苍白,安静的躺在床上,原本回府后养回来的一点肉很快就掉没了,很快消瘦下去。
薛翎趴在玉衡的床边上,拉住她的手,红着眼眶嘀嘀咕咕。
“姐姐啊,不要睡了好不好?”
“翎哥儿的月例银子都存着呢,你喜欢什么翎哥儿给你买。”
“你最喜欢大白是不是,等我长大了再给你弄一个大白回来好不好?”
“你不要睡这么长时间,翎哥儿害怕……”
薛翎说着说着,眼泪无声的流了出来,打湿了胸前的衣襟。
老夫人眼眶微热,走了过去摸摸他的头,“翎哥儿不要担心,等姐姐嫁进将军府,就会慢慢醒过来。”
“真的吗?”
薛翎眼睛瞬间明亮起来。
他知道那个林砚姐夫喜欢男人,还养了好几个长的很漂亮的小倌倌。
如果姐姐嫁给林砚,会让姐姐醒过来,他会尽量让自己不去讨厌林砚。
“嗯,只要你相信,就是真的。”
老夫人心中微涩,就看衡姐儿能不能撑过这一关了。
待事了,这笔账,她要好好跟建平公主和袁家算算。
“祖母,我相信。”
薛翎吸了吸鼻子,坚定地说道。
姐姐这么厉害,一定可以醒过来的。
第二日一早,寿安侯府开始忙起来。
没有宴请任何人,侯府也只是简单的装饰了一番。
院子里堆满了一台又一台的嫁妆,丫鬟婆子们来来去去忙着,神情肃穆,脸上找不到一丝笑容。
梁氏亲自给玉衡换上加急定制的喜服,净面,开脸,玉清立在一旁帮忙。
老夫人坐在旁边的软榻上看着梁氏给玉衡打理。
玉纤双手捏着帕子,在面前绞来绞去,心中愤愤不平又暗自爽快。
祖母心都长在薛玉衡身上了,什么好东西都给留给她。
得了那么多嫁妆又怎么样?有没有命享受还不一定呢,惹祸精!
姨娘说了,等她一命呜呼,这么多东西都得原封不动的送回候府来。
真真是白折腾。
老夫人视线落在面色变换不停的玉纤身上。
皱了皱眉头,淡淡道,“人多容易吵到衡姐儿,你先回自己院子吧。”
玉纤一噎,意识道自己把情绪直接显示在脸上,讪讪笑了笑。
起身施礼,扫了眼双目紧闭半躺在床上的玉衡,翘了翘嘴角,施施然带着丫鬟退了下去。
出了陶茗院,冷哼一声,当谁想待在这里呢,晦气死了!
梁氏将玉衡打理好,几个女人待在院子里,静静等待将军府来迎亲。
薛家几个男人,包括翎哥儿也等在门口。
不多时,就见将军府的迎亲队伍朝着侯府来。
为首的一个白皙俊俏小少年骑在高头大马上,穿着大红色喜服,身姿单薄瘦小,正是林砚的妹妹林繁,今年十六岁,还未成亲。
迎亲队伍吹吹打打,在侯府门口停下。
林繁被仆从搀扶着下马。
薛二叔上前,将人迎进府中。
林繁跟着薛家人,来到陶茗院,刚踏进院落,就被眼前这一台台堆满的嫁妆晃花了眼。
跟在后面来迎亲的将军府仆从,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乖乖,薛三姑娘这嫁妆不妄菲啊!
林繁暗暗提醒自己,这是自己第一次迎亲,可不能给林家丢面,强制收回视线,跟在薛家人后面,进了内院。
吉时已到,梁氏给玉衡盖上红盖头。
原本应该翎哥儿背着玉衡上花轿,但是翎哥儿年纪小,背不动玉衡,就换了大哥薛怀来。
薛怀一把抱起玉衡,朝着老夫人鞠了一躬。
老夫人擦拭了一下眼角,哽咽道,“赶紧走吧,别误了吉时。”
“是。”
薛怀抱着玉衡,一步一步踏出陶茗院,林繁肃着一张俏脸,快步跟在薛怀的后面。
原本的花轿,考虑到玉衡的状况,将军府换成了宽大的马车,里面垫了厚厚的毯子,灌了几个汤婆子捂在被子里。
薛怀将玉衡抱上马车,福嬷嬷上去将玉衡放好后,下车跟在马车旁边。
林繁爬上高头大马,朝着立在侯府门口的众人拱手。
薛翎站在薛二叔前面,哭得不能自已,薛二叔从后面环住他,拍头安慰。
“吉时已到,启程!”
声音落下,迎亲队伍启程回府。
一台又一台的嫁妆跟在队伍的后面。
薛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挣开薛二叔的手,迈着小短腿跑着向迎亲队伍追了上去。
“姐姐…姐姐……”
边跑边抹眼泪。
“你一定要醒过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