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凝凝是真怕了,极致的恐惧让她浑身发毛。跌跌撞撞地往华阳院里面跑。
不知今日怎的,丫鬟婆子们睡得很熟。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进了正房,跌坐在冰凉的床上,思绪尤未稳定。
有些东西最怕的就是后来再思再想,细细想来的感觉比当时更要让人毛骨悚然。
她瘫坐在床上几乎活动不了,愣了半晌,才勉强找回了一丝力气。
惊慌恐惧将她整个人包裹住,像是不透一丝风的大网。陆凝凝只感觉喘不上一丝气来,尤是惊魂未定。
她浑身发抖,极致的恶心席卷全身。
偏在这时嗓子眼仿佛也不能说话了一般。
大口呼吸了几口缓了片刻精神,宁宁这才硬撑起来,点燃了一根蜡烛。
微黄的灯光散发出一点微弱的暖意,让人心里能稍微舒坦一些。
端着蜡烛往外走,屋外头的风扑过来。那点子烛火立刻就小了,缩进一汪刚融开的油里,像是不成气候的一粒小黄豆。
陆凝凝慌忙用另一只手把那点子火拢住。强打起精神往西边的书房里走去。
待等到房门口,深提了一口气。
双手叠指,叩了三声门书房的房门。
门里似乎迟疑了一下,片刻工夫便见书房的灯亮了起来。
顾成泽披了一件衣裳,端着一根蜡烛,把房门拉开时尤是睡眼惺忪。
待等瞧清楚了,站在门口的陆凝凝先是愣了一下,转而赶紧问:“怎么了?”
陆凝凝实在害怕,连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她不由分说地挤进了书房里待等到书房坐定,才捧着手里那盏蜡烛,惊慌过度地盯着顾成泽看。
陆凝凝两眼发直,顾成泽走到切近给她倒了一杯水。
她才算缓过神来,只轻声道:“我害怕。”
顾承泽一怔没有立即去问,而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他手心温热,那一点点热度透过陆凝凝被寒夜冰透了的衣裳一下便渗透了下去。
无限的暖意顺着肩膀四散开来,让人觉得踏实。
陆凝凝毫无出息地哭出声来,不由分说地投进了顾成泽温热的怀抱里。
结实的肩膀和温热的怀抱,让她切切实实地感受到现在真正安全了。
她明明连有人在她面前寻死都硬撑住了,现在却被一个采花贼吓破了胆,说来也是可笑。
顾成泽被抱得愣了一下,转而抬起温暖的手不住地顺着她的脊背安抚。
“好了,好了,没事了。”
陆凝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把顾成泽那如云般华丽的锦衣,哭湿了一大片才堪堪止住了眼泪。
等到神思略清明些,才意识到自己这样大半夜找男人抱着哭,挺没出息的。
“我,我刚才睡不着就去园子里散步,遇见歹人了。”
顾成泽大惊,把她从上到下看了好几遍。
“没事吧,哪里可伤着了?”
陆凝凝含混摇了摇头。“没事”。
“王府里居然混进了歹人,明日起本王定要让御林军严加巡逻查找,你放心,不会有事了。”
陆凝凝深吸了一口气,嘴上说着:“我不怕了”,手上攥着的顾承泽的衣袖仍旧不肯放开。
顾成泽由着她拽着,把人拥在自己怀里,细细安抚。
“没事,我在呢,没事了。”
这身子到底才十六岁,有时候并不能完全契合cbd精英陆凝凝的灵魂。
十几岁的小丫头的忧思惊惧,比成熟女子要更丰富得多,这个年龄像个容易受惊的小兔子,极度地需要别人给顺毛。
她黏在顾成泽身上,仿佛在这踏实的温暖里,一动也不敢动了。
顾成泽抱着受惊的小王妃安抚了好一会,又把她抱到了书房的雕花木床上。
书房的床并不似主屋里那张床一样宽大,两个人一起躺着,甚至有些挤。
可这时候,这一点挤,这狭小的空间,反倒叫陆凝凝感觉无比地安全起来。
她后背抵着墙,前胸缩在顾成泽怀里,把自己团成一个小圆球,才不至于太害怕。
陆凝凝觉得这有点割裂,或许如果是从前的自己遇见变态了,不会怕到这种程度,可用了这副身子后,极致的恐惧却从骨子里透进她心里。
鼻息间是顾成泽身上的淡淡皂角味,沾了一点他房中常常燃的气息幽微的淡香,闻起来让人格外的舒心。
“别担心,我在呢,以后晚上你想散步,我陪着你。”
顾成泽声音很轻,钻进耳朵里,全是让人那样踏实舒服,陆凝凝说不出是什么原因,却在这安抚之中,抓着顾成泽衣襟慢慢睡了过去。
蹲在房檐上元思远,暗暗啐了一口。
这年头究竟是个什么世道,凭什么受罪的只有他一个?
顾成泽真不要脸,一会当采花贼调戏小娘子,一会又当英雄抱着美人睡觉!
果然,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他元思远身边投怀送抱的小娘子太少,还是因为自己太正人君子了。唉,做人还是不能正派……
他正坐在墙头思考人生,有人兜头给了他后脑勺一耳刮子。
“大半夜的不睡觉,在这瞎晃悠什么呢?”
元思远扭回头瞧见一个一身风霜的老头,抬起的眼皮又垂了下去。
“你个老光棍懂什么,我这是牺牲小我,成全你干儿子和干儿媳妇的浓烈的爱情。”
老头拧眉瞧了他一眼,差点没一脚把这小子从墙头上踹下去。
“闲得吃饱的撑的!”
元思远也不恼,起身跟着老头往密道里去。
“你此行如何?还顺利吗?该查的都查到了吗?下回带上我呗,我也能打下手。”
老头被吵得不耐烦了,从怀里掏出一个凉透了的豆沙包塞住了他的嘴。
“闲得没事就回去成婚生孩子,少在这不务正业的瞎晃悠。”
元思远的嘴哪里是豆沙包能堵住的,他吃得香甜,嘴上也没闲着,“什么叫务正业,什么叫不务正业。总不能有些事不能摆在明面上,就算不务正业吧。”
“不能摆在明面上,就是不务正业!”
“那你干嘛成日叫你干儿子干不务正业的事?”
老头幽幽地看了他一眼,“你不懂,他早晚是要在明面上翻弄云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