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柔柔如同一只摔断翅膀的鸟儿,瑟瑟躲到赵姨娘身后。
陆远奎动了大怒,生生拎着陆柔柔的臂膀把人从赵姨娘怀里薅了出来。
一双手死死掐住陆柔柔的脖子,手上青筋暴起,顷刻之间,便见陆柔柔满面透红,浑身紧绷,立时要一口气上不来死过去。
赵姨娘和陆星朗又哭又闹,吊着臂膀去扯陆远奎的手。
“爹,您可不能杀了姐姐!”
“侯爷,柔儿可是你亲生闺女,虎毒不食子,你不能啊!”
陆远奎一个窝心脚踹过去,把扑过来的赵姨娘踢出三丈远。
“呸!贱货!生养出这样丢人现眼的孽障,你等着跟她一块死吧!”
赵姨娘捂着心窝,疼得直抽气。
弯腰吐出一口血沫子,甚至今日所有的一切都完了,心底里所有的怨毒再也不愿意遮掩。
“陆远奎,你个千年的王八,有什么脸这样说我?闺女是我一个人能生的?我是贱货,我不检点,你又是什么好东西?你真当自己是什么正人君子了?我呸,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赵姨娘歪在一边骂着,原本秀丽婉约的脸,简直化作了一只吃人的夜叉。
陆星朗被吓得呆住了,不知道是该拉着爹,还是该去堵住亲娘的嘴,让她胡乱作死。
“我无耻,我下贱,你又是什么好货?能跟自己未出阁的小姨子勾搭在一块,你也是管不住裤裆的烂货!就许你去秦楼楚馆眠花宿柳,凭什么不许我闺女去袖云楼包男人生子!”
陆远奎气的七窍升天,立时也不顾上半死的陆柔柔,两步上前,抡圆了胳膊,劈手就是一个清脆响亮的大耳刮子打了赵姨娘脸上。
她养尊处优了这些年,皮肤养的细腻光滑,风吹日晒都不曾受过,如何挨得住这一巴掌,面皮当即肿得老高。
“贱货!还敢胡扯!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陆远奎瞋目欲裂,说着还要动手,陆星朗赶忙拼命用身体拽住。
“爹,爹!您消消气,求您了,别打我娘!”
少年哭喊得厉害,变声期的公鸭嗓,哭得可怜又难听。
他如何拦得住正值壮年的陆远奎,被一拳锤下,一脚踢开。
可陆星朗护母心切,飞快爬过来用身体拦着,如何也不肯放手。
赵姨娘一手护着心口窝,一手护着脸,骂得越发难听。
“你个王八托生的蠢货,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方延辉那软骨头的软蛋,被家里的母老虎收拾得服服帖帖,八百年去不得柔儿房里一回,她不自己寻出路有个孩儿傍身,擎等着人老珠黄,被害死吗?”
赵姨娘吐了口血水,头上的珠翠被打落得不成样子,乌云髻乱作一团,狼狈不堪。
“男人都是贱骨头!自己不知道被多少女人睡过,早不干净了,还嫌女人脏,什么东西!你们这起子贪花好色的废物,不就是我们手里的玩意吗?随便勾勾手指,你那裤腰带和脑瓜子就都松了,以为叫你一声爷,你就多了不得的吗?”
陆远奎气得浑身发抖,陆星朗也气得要命,此刻却只想保全赵姨娘的性命。
“娘!您别说了!”
赵姨娘知道这事是没有半分转圜了,根本不领儿子这个情。
对着陆星朗也破口就骂:“你个小贱种,这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她骂完了儿子,又对陆凝凝怒目而视。
“脏心烂肠的蠢货!我只恨这些年心慈手软,没像当年一碗毒药,送走你那蠢出世的蠢娘一样了结了你!由得你今日在此兴风作浪!”
陆远奎和陆星朗脸色骤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陆凝凝慢慢捋着手炉上的银丝穗子,面上未见一点变化,只含着一点笑,瞧傻子似的瞧着赵氏。
“姨娘冤枉我了,我可什么也没做。不过是有许多人想攀附王府,自个儿巴巴地去查了些旧事,又不嫌事大的捅到各家去。便是今日,也不是我自个儿来的。”
赵姨娘又恨又妒,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精心养废了十几年的软蛋,如何到了今日这般身不动,膀不摇,就能杀人于无形的地步。
她身上有种上位者的威压感,那是一种看透她的一切,并完全不把她看在眼里的威势,那种感觉简直让赵姨娘胆寒。
陆凝凝轻笑着,对陆远奎道:“女儿不知,妾室毒害家中主母,按照大齐律法,该当如何处置呢?”
陆远奎没说话,陆星朗却狂嚎了一声紧紧抱住了头,他熟读四书五经,各种律法。
家中妾室若有此恶行,按律当凌迟处死,妾室所生的儿女也不再受家中庇护,要被逐出族谱家门去。
陆柔柔没被掐死,脖子上满是青紫,刚喘过一口气来,便听见亲娘自己招认了谋害亲姐的事。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当场又死过去。
完了,这下全完了。
“毒妇!你这毒妇!”陆远奎狠狠在赵姨娘身上踹了几脚。
陆凝凝看了一出好戏,一直为着原主和她母亲的死,堵在心口里的那口气,今日总算是畅快了些。
“家中之事,纷繁复杂,女儿想来也帮不上忙,父亲自断吧。”
她说着话,一路往外走去。
就听得后头,赵姨娘一边吱哇乱叫,一边大喊大叫。
“陆远奎,你个王八蛋!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了,这些年怎会没半分疑心,你不就是贪恋我床上的能耐,你不也嫌弃那我姐姐古板不化,盼着她早死吗?这时候装什么夫妻情深,唔……”
赵姨娘被嘟了嘴,后头紧接着是陆柔柔的哭声。
陆凝凝头也没回。
这对母女,在陆远奎手底下活不得了。
总夹杂在身上原主的冤屈,今日总算是有了个了断。
雪落了下来,这回不是盐粒子那般大小,是真正的雪花,一片一片地落在她的红夹袄上。
顾成泽拿着一件大红色猩猩毡斗篷,站在马车边等她。
刚刚飘起的雪花,落在他的眉眼上,更衬得像是浓墨泼上了一般。
他紧走几步,把斗篷披在陆凝凝身上,眉眼间流出的温热,好似这寒冬里的炭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