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帅,那刘锜还是不肯出城迎战。”
金军大帐内,一名传令官正有些胆战心惊的向完颜宗翰汇报着,额头上因为一直跑动和恐惧而满是汗水。
这是他们围攻朔州城的第十天了,而他是第三个传令官。前两个传令官都已经被暴怒状态下的完颜宗翰给杀了。
原因就是因为,那个该死的朔州城刘锜,他无论如何就是不肯出来和金军打一仗。
“你们去骂了么?”
完颜宗翰坐在大帐内的一把宽大的椅子上,椅背上铺着一张虎皮。
他问话的声音并不大,而且听起来甚至还有些温和。
但是那跪在地上的传令官,却依然忍不住颤抖了一番。
“回元帅,骂了,骂的可凶了,都骂到刘锜的祖上了。”
完颜宗翰眉毛一挑。
“那刘锜怎么说?”
传令官略微犹豫了一下,而后颤声说道。
“他说,我们要是有本事就打进去,没本事就别废话。”
“又是这句,又是这句。”
完颜宗翰一下站起身来,脸色铁青的拎着一把狼牙棒便朝着那名传令官走了过去。
这几日,每一个传令官回来都是这么说。
完颜宗翰只要听到这句话,心中就莫名的一阵火大。
就在他又欲一棒砸下时。
“粘罕。”
一声大喝声从账外传了进来。
完颜宗翰的身影一滞。
却见是完颜娄室和完颜宗弼进到了帐内。
“你先出去。”
完颜娄室一进来,便对那名跪在地上已经吓得面色发白的传令官说道。
那传令官立刻感激的叩了几个头,慌里慌张的从营帐内跑了出去。
完颜宗翰冷哼一声,重新坐回了那把铺着虎皮的椅子上,右手不停地摩挲着那根在战场上陪伴他多年的狼牙棒。
“粘罕,又何须拿这些人撒气。”
完颜娄室在一旁坐下后,沉声说道。
“不是撒气,这些人,让他们去骂战都骂不好。那刘锜又像个缩头乌龟一样,始终不肯出来。”
“我出征时,曾放下豪言,要把刘锜的人头给斡离不带过去,结果现在已经过了十日,别说刘锜了,就连朔州城的一个宋军的人头我都没拿到,真是气煞人也。”
完颜宗翰没好气的把狼牙棒往桌子上一扔,面前的桌子顿时发出一声脆响,几道裂痕便出现在了桌面上。
完颜娄室皱着眉想了一会。
“这刘锜,我们之前倒还真是小看他了。当初完颜闍母带少量骑兵来的时候,他便战,我们带着大队人马来了,他就龟缩在城内不出来,一时间还真是拿他有些没辙。”
完颜宗翰也长叹一声。
“我烦心的便是此事,这几日,我们接连组织了几番进攻,但都被那刘锜硬生生的化解了下来。虽然宋军死伤比我们要多,但他们借着城墙的优势,避不出战。这样下去,我们可耽搁不起。”
完颜娄室闻言点了点头。
完颜宗翰的担心不无道理,刘锜在他们到达之前,便已经实行了坚壁清野的战术,因此这朔州城外,是一个活物都没有,别说牲口了,连地上的杂草都给烧光了。
可金国这六七万人马,每天的粮草都是一大笔开销。
而朔州不过还只是他们西线进攻的第一个城池,如此耽搁下去,别说打到汴京城了,恐怕打到太原,他们就得调转马头,回云中补给了。
“据我所知,那朔州城中,好像有不少的‘义胜军’?”
一直坐着未曾说话的完颜宗弼,忽然插嘴说道。
“不错,兀术可是想到了什么攻城之法?”
兀术站起身来,走到行军地图之前。
“朔州、武州、代州、忻州四城内均有‘义胜军’,而其中以朔州内最多。”
“‘义胜军’,是宋廷的皇帝为了牵制郭药师的‘常胜军’,而设置的一个军队,但是这个‘义胜军’都是由一些辽国降卒和当地的土著闲民组成,战斗力并不高。”
“所以,我们可以在‘义胜军’的身上下一些功夫。”
完颜宗翰听闻此话,也站起身来。
“兀术细说。”
“若是我们能派人潜到朔州城内,策反城内的‘义胜军’,则城内混乱,城门大开,那我们金国铁骑便可以趁机冲进城内,一举拿下朔州城。”
完颜宗翰沉思了片刻之后,点了点头,随即又说道。
“那若是此法没能成功呢?那刘锜练兵可是有一套,我们现在并不清楚,这朔州城内的‘义胜军’是否已经被他所掌控。”
完颜宗弼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用手一指地图上的武州、代州和忻州三城。
“即便是不成功也无妨,又不是只有他朔州城内有‘义胜军’存在。”
完颜娄室眼睛一亮,不觉多看了几眼完颜宗弼,心中暗道。
“没想到阿骨打这几个孩子,倒还都不错。”
是夜,一个身影从金国大营内悄然摸出来,很快便消失在了前往朔州城的夜色中。
三日后,子时,朔州城内。
“哥哥,你今日便早些回去歇息吧,有我在,城防绝对不会出问题。”
孙翊看着眼睛里都是红血丝的刘锜关切说道。
自从金军围城之后,刘锜已经连续十几天没睡过一次好觉了。
饶是他正值壮年,也不免觉得有些疲惫。
可在听到孙翊的话后,刘锜却依然还是摆了摆手。
“无妨,这算不得什么。”
孙翊眼珠一转,拿出一坛酒来。
刚把酒坛的塞口打开,一股浓郁的酒香味,便从坛里飘了出来。
刘锜不觉一动。
“兄弟这是从何处取得酒?香味怎的如此浓郁?”
“嘿嘿,这可是兄弟我私藏了多年的好酒,若不是哥哥,俺还不舍得拿出来呢。”
说罢,便给刘锜倒上了一碗。
刘锜正色道。
“大战在即,我们兄弟二人浅尝辄止即可,不可贪杯。”
随即端起碗来一饮而尽。
“好酒!”
饮完后,刘锜忍不住发出一声赞叹。
“哈哈。那是自然。”
孙翊边笑着,边给刘锜又满上一碗,同时给自己也倒上了一碗。
“干,兄弟。”
“干,哥哥。”
“来来来,满上。”
“满上。”
二人又是一阵豪饮,却丝毫没注意到,帐外有一双眼睛一直在盯着二人看。
不多时,坛内便已经滴酒不剩,而刘锜和孙翊二人也是身影摇晃,眼光迷离。很快,二人便趴在桌子上,打起了鼾声。
而帐外那个一直偷偷摸摸盯着帐内看的人影,在听到帐内传出来的鼾声后,也迅速的消失在了寂静的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