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孙傅从文德殿离开的时候,他知道自己这次是彻底上了官家的贼船了。
如果说之前自己草拟抄家的诏书,还不算和王黼那些人彻底交恶的话,那眼下官家让他做的事,就真的是到了和对方“你死我活”的地步了。
想到这里,孙傅不禁又紧了紧放在怀中的那本账簿,心中做出了决断。
“既然要做,那就必须把王黼他们做到死才行,否则,他们一旦翻身,死的就是自己。”
想到此处,孙傅快步的往都进奏院内走去。
都进奏院与枢密院相邻,这也从侧面说明了这个机构曾经有着多么重要的地位。眼下由于枢密使童贯已经被斩杀,枢密院这里多少有些冷清,所以倒也无人注意到孙傅。
而孙傅在这都进奏院内一待,就是三天。
三天后。
当汴京城的百姓像往常一样早起,开始准备一天的劳作时,一个爆炸性的新闻忽然在街头巷尾传开。
邸报又重新张贴出来了。
汴京城内的百姓,对于这些热闹的事本身就比较热衷,因此当下一听,顿时纷纷放下手上的活,往宣德门处围去。
那里是张贴邸报的地方。
此时,宣德门前已经挤站着不少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围在邸报的周围。
“这位小郎君,这上面写的什么啊?”
一位年纪稍微大点的汉子,想来是不识字,朝身旁一位书生模样的人问道。
周围也纷纷有几声应和的问话声传来。
于是,那书生索性对着邸报念了起来。
“崇宁二年,蔡京献名家书画四幅、10万贯钱给起居舍人邓洵武;崇宁五年,蔡京收取童贯钱100万贯,名家字画20幅,将其提拔为节度使;政和二年,蔡京作御笔手诏,凡诏令推行,事无巨细,皆有蔡京草拟诏旨,多次以假乱真,假传圣旨……”
周围人群中发出一阵阵议论声。
“这个蔡京,胆子也太大了啊。”
“连圣旨都敢假传,真是胆大包天。”
那书生接着往下念道。
“崇宁四年,朱勔从全国各地搜集奇花异石,称为‘花石纲’。当是时,凡百姓家中只要有一木一石稍堪赏玩,朱勔就率领健卒直冲其家,打砸抢烧,甚至掘坟毁屋,苏州四十五例,杭州三十例。”
“朱勔多次以采办花石为名,从库府支取钱财,‘每取以数十百万计’,但进贡到东京的却都是‘豪夺渔取于民,毫发不少偿’。”
“宣和三年,爆发以‘诛朱勔’为名的方腊起义,致使国家耗费大量财物,军士百姓死伤众多。”
围观群众再次发出阵阵略带愤懑的议论声。
“太缺德了,还掘人祖坟,真是生儿子没屁眼。”
“是啊,怪不得那方腊特别残忍,将当地的官员都剖腹剜心,串在竹竿上,肯定也是被逼的没办法了。”
“是啊,是啊……”
待议论声稍微小些之后,书生继续念道。
“王黼,宣和元年,拜梁师成为恩府,以父亲之礼相待。后因看中门下侍郎许将的住宅,便派人将许将一家全数杀死;”
“宣和二年,王黼在府邸内建造一座专门用来盛放女子的宅子,并在民间搜罗秒龄女子数百人,藏于屋内,每日轮换一人宠幸。因看中徽猷阁待制邓之纲的小妾,便将邓之纲加罪流放到岭南凄苦之地,并强占其妻妾;”
“真是个王八蛋。”
最初问那书生的汉子往地上猝了一口,恨恨道。
同时也引来了周围的一片附和怒骂之声。
“抢别人房子,还杀人全家,占别人妻妾,还将人流放至岭南,真是无法无天,太坏了。”
书生继续念道。
“宣和四年,王黼用贪墨的六千二百万贯钱财,买下五六座空城,以邀军功。”
……
书生念到此处,停了下来。
周围的群众也都一下安静了下来,没有再议论。
因为他们脑子都有点发懵。
六千二百万贯!
那是多少钱。
王黼他用一年的光景,就贪墨了六千二百万贯钱。
我们这些人就是干八辈子,也挣不到这么多钱啊!
如果说之前的信息,只是让这些百姓气愤的话,那这最后一条,则是让他们不敢相信甚至是觉得玄幻了。
不多时,沉默慢慢被打破,出离的愤怒开始慢慢占据理智的领地,先是有一个声音轻声响起来。
“这种狗贪官,贪的都是我们的血汗钱,真该死。”
然后,更多的声音都响了起来。
“把他们凌迟处死也不解恨。”
“对,我们求陛下,一定要杀了他,为我们做主。”
“杀了他,杀了这狗贪官。”
很快,所有的声音就连成了一片。
“杀贪官、诛六贼。”
“杀贪官、诛六贼。”
于是,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进来,声势浩大,震彻云霄。
登闻鼓,再一次被敲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