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晋朝的皇帝石重贵,现在成了辽国的负义侯。
947年10月,负义侯石重贵一行终于到了黄龙府,还没安定下来,就再一次接到述律老太后的懿旨,让继续搬迁,迁到黄龙府西北方向一千里的怀密州。
石重贵心里一万个不乐意,但也没有办法,只得振作疲惫的精神,再次领着人马上路。
一路上,雪大如斗,风吹入骨,好不容易过了辽阳二百余里。
又碰到大辽的特使。
不过这次算是好消息,恶毒的述律太后被亲孙子囚禁了,辽国又换了主子。
辽太宗耶律阮刚登基,心情舒畅,对石重贵一行也特殊关照一下,让他们定居辽阳,并赏赐了一些生活用品。
此举对于石重贵无疑是雪中送炭,石重贵在风中向着西楼的方向,遥拜三下,表示对干叔叔的感谢。
算一算也是,耶律阮的老爹是被唐末帝李从珂杀掉的,后晋石敬瑭还将其老爹的遗骸快递给契丹,也算仁至义尽。
第二年四月,耶律阮准备去大兴安岭避暑,路过辽阳,特意召见了石重贵。
石重贵带着老婆孩子,身穿白衣白帽,弯着腰来到耶律阮的大帐前。
此处白衣白帽的意思并不是吊孝,而是一种认错的态度,类似于廉颇的负荆请罪。
耶律阮摆摆手,说一切都过去了,让石重贵等换上日常的衣服,入座赐宴。
席间,还是原晋朝的伶官,唱起中原的小曲,恍若隔世,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本来石重贵还略为心安,暗暗庆幸,终于苦尽甘来,可偏偏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在辽阳住了半月,耶律阮准备出发,去大兴安岭避暑,向石重贵索要美人4人,宫女15人、唱戏优伶15人,石重贵不敢不依,只得忍疼割爱。
更要命的是,耶律阮还要重贵子一双子女同行,也不知道这厮是不是有断袖之癖。
疼的石重贵与冯皇后心疼不已,也许冯太后应该侥幸,要的不是她。
转眼到了秋天,秋风习习,北雁南飞,也到了耶律阮避暑回来的日子。
石重贵夫妇记挂着一双儿女,让老母亲李太后出马,到霸州求见耶律阮。
没有让冯皇后去,免得羊入虎口,这次石重贵多了个心眼。
在耶律阮的大帐外,李太后见到自己的亲孙子,两人抱头痛哭。
耶律阮也觉得有点惭愧:“老嫂子,令孙女不幸病故了,我本无意如此,哎,你把孙子带回去吧,享享天伦之乐!”
李太后本是唐明皇李嗣源的长女,又是石敬瑭的皇后,见过世面,也就没有再问孙女是怎么死的,而是趁机提出了一个要求。
“承蒙陛下活命之恩,我们石家感恩不尽。但数百口人,坐等上国供给,我们深感惭愧,可否在汉儿城那一块,赐给我们一百顷地,我们自力更生,耕读传家,聊以活命。”
这要求不过分,耶律阮当即答应了。
汉儿城位于建州,今天大约在辽宁沈阳附近,与黄龙府吉林长春相比,又进一步靠近南方。
又一次搬迁,但这一次石重贵一行心情好的多,毕竟又向南一千里,距离中原老家的地方又近了一步。
途中舟车劳顿,已双目失明的安老太妃终于支撑不住了,几日饮食不进,奄奄一息。
最后与李太后诀别,留下遗言:“我死后当焚骨成灰,南向飞扬,令我魂魄当随风飘向中国,也不至于成异乡孤魂野鬼,了!”
众人大哭,遵其遗命,举行火葬,偏偏四面冰雪砂砾,只得将安老太妃乘坐的车轮拆毁,向南焚尸。
尸体将焚烧尽的时候,东北风大起,风声如咽,将骨灰径向西南中原方向挂去,也算是遂了心愿。
到了建州,建州节度使赵延晖出城迎接,赵延晖的父亲叫赵思温,就是前文怼述律太后让其先陪葬而留的姓名的那一位。
赵延晖本也是汉人,又得了耶律阮的命令,就在建州城外数十里处,划地五百余顷,就是五万亩土地,足足一个大大的庄园,可耕可牧。
同时好人做到底,又在庄园四周临时安置房屋200间,里面供暖洗漱设施一应俱全。
石重贵随从尚有二百余人,都分配了土地,春种秋收,又牧羊千头,却也逍遥自在,随身除冯后外,尚有几名宠姬女,陪伴寂寥,随时消遣。
比起五代十国的末代皇帝,石重贵的结局还算可以,与三国时候汉献帝刘彻有几分相似,虽然失去帝位,但得以终老天年。
唯有李太后年岁已高,终经不住胡地的风沙,长病不起,蹉跎了一年,最终无药可医。
李太后常常仰天大哭,南向而指,念叨着杜重威、李守贞等姓名,咒骂不已:“我死无知,那就不说了,若或有知,地下相逢,断不饶汝等奸贼!”
临死之时,握着石重贵的手泪流不止:“从前安太妃病终,遗言让汝等焚骨扬灰,我死之后,汝等也可照办,我死之后魂魄当回中原,向杜重威等奸贼索命!”
言毕就没了气息。石重贵与冯氏宫人,均披发重孝,聚火焚骨,南向扬灰。
同时,将李太后生前衣冠,穿地三尺而葬,也算是不葬在异国他乡。
后来石重贵夫妇,不知所终,据传至北宋初年,汴梁有一僧一尼,围绕皇宫三圈,又在汴梁看到天下太平,市井俨然,哈哈大笑,感叹中原得真主矣,然后翩然而去,有人说是石重贵与冯皇后,终究是个谜。
但人终究一死。史家因石重贵北迁,称其为后晋出帝,也因年少失国,又称其为后晋少帝。
后晋的十年匆匆结束,十年如一梦,后汉又匆匆登场。
也许是苍天有眼,在李太后死去的那一年前后,即949年前后,杜重威、李守贞先后聚兵反叛,均兵败而亡。
杜重威在汴梁被杀,李守贞城破无奈聚族自焚,也算是报应不爽,李太后若地下有知,也可以召集旧部,再行问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