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州浩土,大黎王朝西北,迷岚山。
漫漫山林连绵,茫茫白雾缭绕,有三个青年在林间穿行,步履已有几分疲态。
他们早听闻这山林十分诡异,一旦进入就再难出来,曾有不少想要进山偷猎异兽的人葬身其中。
可最近有一妖邪逃亡至此,倚仗着灵感之高,反以白雾为掩护,时常祸乱附近百姓,他们只好硬着头皮闯进来除妖,可没想到妖还没见到,就迷失了方向。
今日已经是第三天了,无论他们怎么走都只能在这附近徘徊。
疲惫的他们只好停下来,靠在树下休息,想要抬头看天,却只能看到朦胧中摇曳着的枝叶。
他们面面相觑,却又因感到绝望而一言不发。
“有动静,你们听!”其中一人忽然站了起来,侧着头聆听。
另一人开口道:“师兄,你出现幻觉了吧?咱们在这里转了三天连个鬼影都没看见,能有什么……”
话未说完,他脸色一变,看向林间一处。
与此同时,其余人也都看了过去,那边确有一个声音传来,由远及近,渐渐清晰。
是歌声,可他们却听不出来那是什么语言。
……
“难忘今宵,难忘今宵~无论,天涯与海角……”
伏宁慵懒地躺在一匹灰色的毛驴背上,哼着前世的歌曲,身躯随毛驴的走动而上下起伏,幅度不大,舒服得令他昏昏欲睡。
这头毛驴似乎认路,它带着伏宁在迷雾之中七拐八拐,四周的景色从未重复。
走了一阵,它突然停了下来,发出一声嘶鸣。
伏宁的歌声也随之停止,他鼻子在空中嗅了嗅,闻到了几种不属于这里的花香,应该是香囊的味道。
又有人被困在这里了,难怪毛驴的路线与往常不同了。
伏宁睁开眼,坐了起来,左手在驴屁股上轻拍一下。那头毛驴立刻转过身去,让倒骑着的伏宁面朝另一个方向。
看到有三个穿着青色道衣的年轻道士,或拔剑而对、或捏符掐诀,紧张地盯着这边,他和善地笑了笑,对道士们拱手,换用黎国官话道:
“在下伏宁,是这山中隐居的修士,诸位道长莫要紧张,可别伤了在下!”
得知伏宁是迷岚山隐士,三人心中顿生疑惑。
倒不是怀疑对方身份真假,此地确实传闻有人隐居,他们只是不解黑熊精逃到这里数日,为何对方不出手除妖,直到今日才现身?
不过三人见他态度友善,语气又十分谦恭,虽心有怀疑与不满,也不好再拿武器法宝指着人家,纷纷将东西收起来。
其中一人道:“伏兄莫怪,小道常规,是山下北十里外灵微观弟子,这两位是我师弟。”
随后,常规又将他们的来意说了出来,毕竟这里是人家的清修之地,有些事还需说明,免得引起误会,也能侧面打探对方为何不出手。
提及妖物时,他刻意打量,见伏宁面露疑惑,似不知此事,又问道:“伏兄在此山中,难道未曾感觉有妖物隐匿?”
伏宁解释道:“前几日正赶上恩师仙逝,我也无心顾及其他。此次下山,也是为了送恩师尸骨还乡。”
三人闻言,愣了一阵,齐声道:“请节哀。”
伏宁回以一笑,目光迷离,不禁忆起往事。
他本是异界人,活得好好的,却不知为什么魂穿到此界一个弃婴身上,那时正天降大雪,他光着身子被埋在雪里,身体逐渐僵硬。
幸好遇见了师父,他被带到山上,师父向四周的百姓求来百家奶才将其养大。
十八年隐居,从咿呀学语,到读书写字,直至十六岁那年他才忆起前尘,也恰在那年,师父传授仙道功法,他因而踏上了修行之路。
两年来他修仙小有所成,已非凡人,师父说他只要不偷懒,长生不难。
可他的师父没有这般天资,得一法不前,虽延年益寿,却不能长生久视。
直到数日前,师父有感时日无多,将余下衣钵尽数传给了伏宁。当夜,师父静坐在庭院内,寿终正寝。
师父的养育、传道之恩伏宁再没机会报答,这事就成了遗憾,而他能做的,也仅仅是让师父落叶归根。
从回忆之中脱离,伏宁望向常规,问道:“常道长方才说的那妖物,可知是何模样?何等修为?”
常规道:“听村民说,是头两丈高的黑熊精。修为不明确,还未化人形,但其皮肉蛮横,怕是周天境也能斗上个一二。”
当今仙道,分玄关初境,以及人、地、天三仙境。
周天境是人仙境第二阶段,也是最后一个阶段,需运转周天火候,炼药结丹,只待丹成之后,便可跻身地仙的境界。
听闻这熊精祸害附近百姓,伏宁就打定主意要除掉它。他能平安长大,多亏了附近心善的百姓救济,如今自身有了实力报答,又怎会坐视不理。
而且黑熊精还在人仙境内,对伏宁来说就不算太棘手,更何况旁边还有灵微宗弟子――这些人本来就是要除妖的,伏宁大可以先在一旁看着。
想到这里,伏宁对灵微宗弟子道:“在下可替诸位道长找到那黑熊精以及离开此地的路,不知诸位可信得过?”
常规闻言,面露喜色道:“伏兄若能相助,我等除妖之后,定有厚报!”
“酬劳就免了,道长们为附近百姓除妖乃是善举,我不过是略尽绵薄之力罢了。”
伏宁改为正坐,不见他有什么举动,那头毛驴便朝着一个方向迈出了蹄子。
灵微宗三人紧跟在后面,除了偶尔张望下四周,目光就始终不离开伏宁,他们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英俊青年并不像表面那样放心。
路上伏宁闭着眼,身子摇晃,悠然地哼着曲儿,但没像之前那样唱出来。
一是离开地球十八年,不少歌词都已经遗忘,就连旋律他都不能保证完全对,能词和曲全记得的,也就只有国歌这类刻进灵魂的歌曲了。
之前唱的《难忘今宵》他只记得前几句,因为这歌他只在春晚上听过,一般还没等听到后面就睡着了。
二是两界语言虽大体相似,但发音有异,他也不方便唱出来。
从未听过这些曲调的灵微宗弟子们只觉得新奇,但渐渐也陶醉在旋律之中,时不时地跟着哼唱起来。
没多久,毛驴在一个山洞前停下,伏宁缓缓睁眼,平淡道:“找到它了。”
常规等人停止哼唱,谨慎看向前方。
与此同时,山洞内传来震耳欲聋的吼声,音浪一重接着一重从中涌出,几块还带有血肉的骨头随之飞出洞外,渐渐崩裂为碎渣。
常规快步向前,拔剑出鞘,挥手辟出一道剑气,将袭向此处的音浪消解,转头道:
“伏兄且在此稍待,我等去去便回。”
话音未落,他已率领师弟们冲进山洞。
伏宁骑着毛驴在洞前晃了晃,又回到了原点。
“还是这里看得清楚。”他轻声呢喃一句,眼中的世界开始飞速变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