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点别动!”那人挟持着花颜并不躲藏,领兵的那人他是见过的,是那一天和着小姑娘一起被抓进来,他们肯定是一伙的,而且……呵!看他们的关系,那人显然是很在乎这少女的。所以他丝毫不怕这些兵卒会对他出手。而散落在各处的贼子也都向他围过来,显然是看出了如今唯一的生路。
花颜虽然被挟持着往前走,但是却也在盘算着怎么逃脱,她的武艺虽说还不错,却也是相对而言,如今挟持她的这人显然功夫不差,手劲又大,牵制着她根本不能动作。
这伙贼子显然并不蠢笨,并不去一些容易被围攻的开阔地带,而是往树木葱郁乱石尖锐之处走。玉泽找到人的时候,正是在密林之中。
“放人!”玉泽手持长剑,身边只带了两个侍卫,而对面却有十几个人,更别提花颜如今还在对方手里,投鼠忌器。
“你当我傻吗?若是此时放了她,今日我等定然要死在这里。”
“那这意思是不放?”玉泽没有过多的和他争论,抬头看着对面的人,脸上一贯的笑意褪去,只剩下冷漠和狠戾,对方见他竟然丝毫没有要谈条件的意思,愣了一下,就是这一瞬间的呆愣,花颜拼尽力气从他手上逃出,一个轻巧的后空翻踢在那人小腹下,随即掏出怀里的迷药朝着攻过来的人撒去,玉泽身边的侍卫趁此机会也瞬时赶上来,放倒了那些被呛到或者直接迷倒的人,花颜眼看就要逃脱,却被身后人拽住衣带一扯直接向后倒去,花颜回头,直接对上那人砍下来的刀刃和充血的眼睛,疾风袭来,意料之中的痛意却没有到来,反而是温热的鲜血飞剑在脸上,随即而来的是那人惨叫的声音。
花颜猛地睁开眼,是玉泽半跪着的侧影,他身后有人持刀准备偷袭,花颜拔下头顶的发簪,一下正中那人的咽喉。
“我送的东西,不是让你这么用的。”玉泽右手提着长剑道。
花颜刚刚的惊恐和愤怒似乎此时都化作了委屈和眼泪。
她看着他原本的白色布衣被染得鲜红,而他却只是脸色苍白的蹙着眉,还有心思打趣她。
玉泽被她簌簌落下的眼泪吓到,连忙走过来问道:“怎么了?”他的指尖一点点抹去她脸上溅到的鲜血和落下的泪,略微用力。
“你是不是觉得,你受伤我不会心疼啊。”
花颜别开脸,躲过他的手,用力撕开裙摆,麻布做的衣裳很容易撕开,玉泽便被她支使着坐下。
花颜抿着唇给他包扎,脸色实在算不上好看。
刚刚忙乱之中沁出的汗水打湿了粘在鬓角的头发,玉泽伸手想去把那一缕湿发撩到耳后,却被少女赌气的躲了过去。花颜给他包扎好了伤口,却仍然低着头不说话,玉泽的手被躲开他也不生气,微微垂下眸子,又换上一贯的笑意。
“这就生气了?”
“下回不接这差事了。”
“原本是凌晏如的事情,倒是让你我跑前跑后……”
他一个人喃喃说了半晌,却不见花颜回应。
“你若是休息好了,我们就走吧。”花颜站起来,拍拍裙子上的灰尘道。
此时暮色沉沉,远处的军士似乎也是看出了这里的不同寻常,远远的巡守并不曾过来。玉泽却没起身,他抿着唇,垂下眼眸,一贯的笑也不见,暖阳落在少女身上,密林之中投下稀少的光影,他伸手,轻轻拽住少女的衣带,然后一点一点攥进手心。
“我的确这么觉得。而且,你若是受伤了,我会更疼。所以不如把两份的疼换成一份。”
少女听着他的话,心一点点落下去,砸在地上,碎开来有细细密密的痛。
“宣望舒!”她第一次这么叫他,“谁说过你聪明,明明……”花颜似乎是气笑了一般,她转过身来,死死地盯着眼前人,似乎是要看进他心里去,她想知道,为什么这样矜贵的熙王世子对她会如此没有信心,哪怕她一次次的努力。
“明明你最傻了。”花颜的话里带着一丝的颤音,似乎是落在心头的弦颤动,玉泽不由自主的抬起头,少女的眼睛迅速地在他眼里放大,淡淡的莲花味道落在唇边。
“是不是要这么说?”
少女的亲吻一触即逝,却似乎在他的世界里落了满地的荷花。一池幽幽清香,根本不是香料能调得出来的。
她错了,她身上才有荷香。而他身上的,不过是拙劣的仿制品。
虞沐阳在山口看见花颜的时候有些吃惊,“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了?受伤了吗?”
花颜勉强一笑,“没事,我没受伤。都是……别人的血。”
说着她低下头平复了一下心情对她说,“这里的事可能还要你配合一下,这些事情结束之后你就快些回越阳吧,别让伯父着急。”
虞沐阳点了点头,“这些我都知道,不过……”她拉着花颜的手略有些遗憾,“此次一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了。”
“只要想要相遇,总会相见的。”花颜安慰她。
伍校尉提着武器走过来,虞沐阳对着花颜点了点头便去配合官军的调查了,她毕竟来这里时间长一些,对于很多事情的了解要熟悉一些。
“姐姐?”一个稚嫩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花颜恍惚的转过身,“安安?”眼前人正是配合他们调查此次事件的安如是,“你们那边的事情也还顺利吧?”
“嗯,都是些普通的拍花子。”安安的眼神从她身上的血迹划过,确认她没受伤之后抿了抿唇才道:“没有姐姐这边的凶险。”
花颜笑了笑道:“此次也算是你的无妄之灾,是我对不住你。”
“姐姐不用这么说,姐姐也帮过我。”
花颜想起上一回两人并肩作战击退匪徒的事情,摸了摸他的头发,“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还要跟我一道吗?”她看见安如是身上背着他的小包袱,便问。
“……”安如是沉默了一会儿,“的确不能和姐姐同路了,我还要去伊王古迹,去寻一样东西。”
至于是什么他不说,花颜也没有追问的意思。她把脑子里的地图扒出来想了想,这一处城镇附近的确有一处渡口可以到达,便不劝阻了,“此去小心。”
“嗯。”
风吹过林间的草木,送来和暖的熏风,夹杂着血腥味。
安如是微微垂着眸子,半晌才问:“姐姐,你很疼吗?”
花颜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茫然的看着他。
安如是仰起脸看她,花颜此时的样子的确说不上好看,鲜血四溅在衣衫上,头发也濡湿贴在脸庞上,脸色更是苍白。
“姐姐看着他的时候,眼神和那些疼的厉害的人一样。”安如是毫不遮掩的抬手指向远处的玉泽。
他不懂得痛是什么,所以常常观察别人的神色,什么是微痛,什么是剧痛,哪些深,哪些浅,他都能辨认得出。
花颜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眼光轻微的颤抖了一下,无奈的轻笑一声,想起他方才被亲了之后呆呆的样子,实在不知道是谁吃了亏。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她心疼他,特别疼。这些安安一个小孩子都能看出来,而被全天下称颂的熙王世子却看不出来。
“疼的话,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呢?”安安执拗的看着她,似乎一定要一个答案。
花颜对着他的眼睛,心里一瞬间安静柔软极了。她舒展了眉头,眼尾弯弯勾起,很温柔的笑了,“因为不舍得他一个人疼啊。”花颜对安如是说,“安安,你知道吗?虽然这个世界上并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但是……一个人疼的时候,若是能有个人陪着,纵然身体不觉得,但是心里的疼却能少很多。”
“可是为什么是姐姐?”安安低下了头,呢喃出的话语有些低落,似乎还带着些不解。
花颜手里还握着那根玉泽从小摊上买来的发簪,刚刚还曾沾过血,她却不介意的用衣袖擦干净收着,此时微微捏紧了它。
“因为……我喜欢他啊。”这些话对着玉泽似乎总是说不出口,但是对着安安似乎没有那么多需要介怀的。花颜说完这些,心口的那些不愉快和气恼似乎都消失了,“如果有一天,安安也遇见自己喜欢的人,就会懂这种感觉了。”
安如是没说话,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花颜也觉得似乎和一个小孩子说这些不太合适,这个时候才后知后觉的有些不好意思,便道:“那边人手似乎不太够,我去帮忙了。”
安安看着她渐渐走远的身影,看着自己身上时刻缠绕的绷带,“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姐姐永远不要痛,可是……”安如是的目光暗淡了一下,“不会痛的人生似乎并不好啊。”他想起师父说的话,收回目光,背着小包袱走出山谷。这次的事情只不过是插曲罢了,他要去伊王古迹,找到师傅所说的东西,安安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眼神里露出些许的迷茫和期望,痛,到底是什么感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