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诏会其实就是一场世家公子小姐的社交会,皇室也借机窥探各个世家的底蕴以及关系。至于什么是演戏什么是真情实意,那就要看自己的眼神是否犀利了。
花颜这才知道玉泽为何要给她准备那些礼服首饰,说俗气些是撑场面,若说简单些就是给她规避掉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毕竟花家在前几任帝王手里的时候曾经也繁盛一时,如今南国公有意退让,花家的势力也不比当年。在这样的宴会上,聪明人自然知道收敛锋芒,但总有些不长头脑的作威作福,奚落他人。
玉泽坐在院子里的石桌上,按照礼制,两人被安排在了京城中的驿馆中,这驿馆按照规制建造,也算是雕梁画栋,玉泽和花颜的院落隔得并不太远,今日进宫前他就传话来说要同花颜一并入宫。
是以,他今日一早就在此处等候。
玉泽瞧着茶杯里清落的光影,腰上仍然挂着一块莲青色的玉佩,安静的垂落着,他在想,她穿上他准备的衣衫会是怎样的样子?会是很好看的吧。
花颜一早就起来了,奈何要准备的东西实在太多,忙碌到现在,才开始上妆。
“郡主,世子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一旁梳妆的丫鬟笑嘻嘻的道,这是她来了熙王府之后一直照顾她的侍女,名唤微安,是个很活泼的性子,花颜观察过,她应该不只是丫鬟而已,功夫应该也是不差的。
此时听着她打趣般的话,花颜心头被戳了戳,嘴硬道:“他来便来了,去赴宴,妆容怎么能乱,你慢些画。”
微安笑着应了,打开妆奁,细细给她扑粉描眉,在眉心细细描了花钿,小半个时辰之后,玉泽才等到了妆面精致的人。
花颜穿着他挑的衣服,是釉蓝色的广袖交领长裙,看着简单的缎面上有着莲花状的暗纹,在光下才隐隐浮现,束腰的也是同色的长带,上面坠着蓝色的独山玉,细细打磨成水滴状的流苏顺着腰间垂下,微风吹过也压着裙摆纹丝不动。更夺目的当属发间的十二支发钗,是金镶玉的设计却并不显得华贵,以往垂在脸侧的刘海都被梳上去,露出光洁的额头,画着繁复的火红花钿。微安把她的眉色加深了几分,细细的描了眼尾,原本还有几分天真的神色瞬间就变得明艳。
翠眉玉冠,明眸皓齿。
玉泽看着朝自己走来的人,眼尾攒起一弯笑意,真心实意的称赞。
“好看。”
花颜也觉得自己今天确实好看,扬起脸明媚的笑了笑,端端正正的行了一个淑女的礼,“多谢世子送的回礼。”
玉泽扶着她上马车的时候,却突然说:“这样,剪桃花的时候似乎更多了几分胜算。”
他神秘的微笑着看她,花颜听着这句熟悉的话,疑惑的同时恍然觉得自己似乎落进一张大网里,上车的腿一僵险些踏台阶。一旁的玉泽道当心。
这一回两人并没有同乘一辆车,花颜坐在车里想着一会儿可能会遇到的场景,心里也没有多大的起伏。
虽说她除了幼时曾经受封郡主曾经进宫之外就没有这样的经历,但是说实话,皇宫在她眼里并不如何神圣,倒更让人想要远离一些。
马车行到宫门口的时候停了下来,花颜虽有些好奇却也没有掀开帘子,只听外头的侍卫来回道:“郡主,前头是宸王殿下的车马,按照礼制我们该退让的。”
花颜听完就明白了。这位宸王殿下其实并不是如熙王一般的年纪,真要算起来,他其实不比她大几岁,甚至还应该是玉泽的弟弟,但是前宸王因为战乱死去,连同宸王妃也一并死后,仅留的宸王宣望钧才沿袭了他父王的爵位。
但他现在,其实不过弱冠年华。
“定然是宸王殿下同世子在叙旧。”见车马一时没有动作,陪做在一旁的微安道,“郡主你不知道,宸王殿下同世子的感情是很好的,想幼时,宸王殿下还没有如今的势力,过得并不好。王妃看不过,找理由把他接到熙王府养过一段时间,那时候,宸王殿下就是跟着世子读书的。”
花颜倒是对这些事情知晓的不多,便听着微安讲。
微安说到一次宴会的时候,花颜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画面:女孩委屈的看着荷包里被弄碎的糕点不知所措,对面的小男孩却拿起那块碎了半边的甜糕咬了一口,含蓄的勾起一个微笑,“谢谢你,我很喜欢。”而旁边还站着一个略高一些的男孩,从袖子里拿出一块完整的花糕递给小男孩,“望钧,这个也给你。”
望钧,宣望钧……原来他们很久以前就见过了啊……
花颜想着记忆里那张软糯可爱的小脸笑了笑,不知道那时候小猫一样的人,如今长成了什么模样。
花诏会并不分什么男女席位,也不拘束着各位世家子弟,花颜和玉泽自打到了席位上就没怎么走动过,不知是不是提前打过招呼,两人的席位离得很近,花颜特地看了看,发现就是前后桌的关系。不过还没到开宴的时间,也没什么人现在就入席。
花颜跟着玉泽从宫门口过来这一路上,自觉投在自己……啊不,投在玉泽身上的目光就没少过,反而都忽略了一旁的她,偏偏身边的人似乎知道自己很招人,特地放缓步子和她并排走着,那些看不到美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就变得恶意了很多。
“世子,您能不能自行处理一下这些问题啊?”花颜低声道。刚刚已经是第六位女郎瞪着她了。
玉泽闻言,微微低头侧身用一种阴谋得逞的声音笑道:“昨日就说过了,剪桃花不是那么容易的。你自己非要做的,怎么能怪到我头上?”
“什么?”花颜错愕,等人走出两三步了才明白过来他说的桃花是怎么回事,脸不由得烫了一下,幸好今日的粉扑的足够多。
花颜想追上去问,你的桃花和我有什么关系,可是,她想起玉泽把桃花枝点在她脖颈旁边时的笑意,想起他策马几十里路赶回来,从马上凝视她的时候眼里的深意,想起他护在她额头的那只手掌,想起他……
什么时候,他们已经有了这么多的关系呢?
那一日从月怜处出来之后,她想了一个晚上。
花颜原本觉得,玉泽这是在逼她,用他的秘密逼她站队,可如今,她忽然想起来,那一日,他受伤之后,她要给她上药,他问的那一句:“其实我也是不介意的,只是你可是真的想好了?”。
他哪里是在逼她,他明明是在逼他自己,他明明是把自己所有的秘密,所有的退路都交到她手里,等她抉择。
“玉泽……”花颜呢喃着他的字,忽然觉得开口有些艰难。
她可以答应他吗?她自己也不知道。可是,这个时候,她并不想拒绝。
玉泽站在前面,似有所觉的回头,问她:“怎么还不走?”
“来了。”花颜藏好心情,快步跟上去。
答应不答应的,反正他也没真切的问过,她现在也不需要去纠结这些事,只需要知道,她并不想拒绝现在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