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这边我已经帮着你挡了这么久,你那边应该已经查的差不多了吧。”玉泽拿起一个杯盏,给他斟茶。
文司宥手抵在唇下,只道:“玉先生倒是信任我。”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以为在这一点上,我与文会长是一致的。”玉泽把茶水推给他。
文司宥接过,浅浅抿了一口,“夏维此人虽然有几分小聪明,但是太过贪心,而且于经商一道上实在不怎么聪明,甚至比不上几年前的南国公世子。”
听他提到花忱,玉泽挑眉看过去,文司宥大大方方回视。
“你不用试探我,此番我与凌云心的合作和你文家无关,你也不必担忧会有损你同文行的利益。”
“这我自然是相信的,毕竟,某同各位此时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只得同生共死,断断没有半路下船的说法。在下只是觉得,或许我同文行也可以在其中做些助力?玉司监以为如何?”文司宥抬眸,是一贯的精于算计的温柔眼神。
玉泽没有回应他,反问道:“那些外族学子是不是有什么异动?”这才让你察觉了什么。
文司宥递给他一个小纸包,而后开口,声音里含着些明显的嘲讽,“这种东西,在下先前见过,比盐铁更加暴利,但是文家却从来不碰,你可认得?”
尚未打开,玉泽就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和花颜先前递给自己的一样。
“前朝时,有人用此入药,人虽然活了下来,却再也离不开这东西,却因为此物稀少,后来癫狂而死。而今,却有人大量输送此物到大景,还借用的是我文家商铺的运输线。”文司宥说到此处,语气中已经是毫不遮掩的冰冷,“文某知道,这东西要传入大景,仅仅是这么几个运输队里的奸细绝对做不到,这其中的关节,就不必再说了吧。”
玉泽的指尖扣在杯壁,轻轻点出规律的节奏。
“你要入局?”他用的疑问句,语气却全然是深信不疑。
文司宥把空了的茶盏推给玉泽,唇角微翘,“文家,不是一开始就在局中了吗?”停了一瞬,他继续道,“玉司监有想要庇护的人,文某同样有想要守护的东西,我们……各取所需。”
文司宥上次深夜来访,那时候两人谈论的不过是拉拢文家,配合内阁行事,推行新政。此番来之前,也不过以为是世家大族,凭借权利,圈地买卖,独断专横,却没想到牵扯出这么多事。
那群外族学子果然并不简单,文司宥盯着他们这几日,便发现这群人虽然看着散漫,但实际上行事却颇有章法,每日里看着好像是在学习大景文化,但实际上他们所去的地方往往有些规律,至于是什么规律,原本还有疑惑,在那包药粉暴露之后也显得清晰了起来。
“依靠药物,控制人心,这张网铺了多少年?大景上下,被网在其中的有多少人?又……包不包括那位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
玉泽隔着帕子捏着那一小包药粉,呢喃自语。
倏而,低头闭目,眉心紧蹙。又头疼了。
他知道,在他心里,对他那位皇叔的恨意从未消解,哪怕如今父母俱在。
他对母亲说的话历历在目,“改天换日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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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理好那包药粉,玉泽换了衣裳想要瞧一瞧她睡得可好。刚一进去,就刚好对上女孩惺忪的睡眼,早前发间的首饰被取完,她长发披散,被子滑落在腰间,她轻轻揉着眼睛叫他的名字,“玉泽?”
他不是太孟浪的人,虽然让她在这里小眠,却也不敢动她的衣裳,所以此时,对上衣衫完整的美人初醒,他只是浅浅的停驻了一下眸光,而后自然而然道:“醒了?需要喝口水吗?”
“嗯。”他动作问话都太自然,花颜懵懵的点点头。
抱着杯子细细的啜饮时,神思才慢慢清醒过来。
今日吃完圆子,玉泽说是有事情同她商议,带她来了他的居所,来了就丢给她一本书,她在房中看着看着就睡了过去,醒来时就在床上了。
“真抱歉,我竟然睡过去了。”她脸微红。
玉泽轻笑出声,“无事,本就是想让你好好睡一觉。”
“啊?”
“文司宥太过严苛了,竟然逼得学子要焚膏继晷,本司监回了书院就上报院长,定然好好斥责他一番。”玉泽同她开玩笑。
花颜此时也反应过来了,脸上的飞霞晕染到耳垂,“某人也该罚!”
“是。”玉泽接过她手里的杯子,“那……不如就罚他,为小姐梳妆?”
长发披散,铺了满肩,顺滑如水,夜色烛光下,女子恍然抬头,唇上微染水色,撞进眉眼间,玉泽却只能把人转过去,拿起梳子专心梳头。
“昔年,父亲总爱给母亲梳头,偶尔会扯痛了母亲,我那时不懂,如今却有些明白父亲的想法。”他给她换了个发髻,把额头前的碎发撩起,露出光洁的额头,本想要提笔画个花钿,一想却过于打眼,终究作罢。
把发钗插好时,花颜转身背对着梳妆镜,玉泽微微低头,一手抵在妆台一手轻托住她的后脑,一个轻飘飘的吻落在眉心。
“宿夕不梳头,丝发披两肩,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