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云关外就是冰封千里的漠海土地。
玉泽前世,其实从未踏足此地。对于漠海的印象,也就只有当年乾门试炼的时候与那位君主的一面之缘。
“完颜逸……”玉泽默念着这个名字忽然想起,此地他虽然未曾来过,但她……似乎来过。
而他如今所做的事,也同当时的她相仿。
前世她的一次出使,换来了漠海和大景的数年休战。而此次,他也定会说服完颜逸,退兵边关或者……反戈一击!
不可宣之于口的心思藏于青碧色的眼底,玉泽拥着厚厚的大氅,立于念云关城楼之上,眼之所见,是满眼的刺骨冰寒。扑面而来的似乎不是寒风而是利刃。
“这样的苦寒,想来即便是漠海的将士,也苦不堪言吧……”玉泽开口道。
一旁陪同的念云将领苏铎凝眉冷哼,“这群蛮夷之人,茹毛饮血,愚笨无知,对他们的王倒是忠心耿耿!”咬牙切齿之间,虽是咒骂,却也生出一些难言的佩服。
玉泽暗自思忖,看向燃灯的军帐,“如此看来,需要另寻他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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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泽出城之日,花颜原本打算贿赂他的随行人员,做一番乔装打扮,等车马走到半路再露出真容,到了那时,即便玉泽想要反悔也来不及了。
但是她这个计划只在脑子里转了几个弯,就被她自己否决了。
“如今危局当头,宸王殿下和楚禺,晓月和蕊儿,还有哥哥,昭阳公主……他们都在竭尽自己所能,寻找破局之法,我怎能因为一己私情就置大局于不顾。”躺倒在床榻之上,花颜思索着自己如今应当去往何处。
南边有哥哥和文家,北境有宣师兄和楚禺,玉泽去了漠海,渠戎那边有沐将军支撑着,朝堂之上,云心先生和步夜少卿在从中斡旋,似乎真的没有她的用武之地。
“我真的帮不上忙了吗?”花颜叹了一口气。
门外却传来脚步声,侍女的声音响起,“姑娘,有人前来拜访,说是您的友人。”
“友人?”花颜思量再三,也没想到会是谁,赶忙起身更衣梳妆,迅速地整饬好自己的衣容,这才连忙去前厅见客。
一路上都在思索,如今宣京局势混乱,此处虽然不是首辅府邸,肯定也在云心先生耳目之下,能进来的定然不会是宵小之徒,奈何她的确想不到,如今能有什么人知晓她的所在了。故而,直到进入厅堂看到那人之前,花颜都没想到,会是他!
“惊墨先生!”花颜惊讶地道。
惊墨却毫不意外地抬头望过来,沉静一笑:“别来无恙,云中郡主。”
“的确是别来无恙。”花颜微微一笑,心中百般滋味。想着她这一路所遇的险境,倒真的应了他的卦辞,心下暗笑,面上却不显,遣人上茶之后,便坐在一旁问道,“如今宣京满城风雨,先生此时来见我,所为何事?”
“在下此来,既然是借着郡主友人之名,自然也有友人之实。”惊墨指尖轻动,拂去茶沫,轻抿一口,“秋家,也想为如今的大景,出一份力。”许是觉得自己的言辞都有些不可置信,那如沉静幽潭的眼睛朝她看来,泛出细碎的笑意。
花颜看着他的眼睛,一时之间竟然有些失神,等听完他的话,那片刻的怔然已经化作满心的惊骇。
“隐世!”花颜刻意的压低了声音,却还是难掩心中的惊诧。
秋家自来以窥探天机,算无遗策,闻名大景。惊墨作为如今的秋家家主更是精通卜算之术,被誉为百年来的第一人,单凭他一人便值得万众追逐,拥有这样的天资却在此时说要退隐!
“惊墨先生,此话当真?”花颜还是觉得不可置信。
惊墨像是早就料到了她的反应,语气平淡地说:“你可还记得,我曾与你说过,人心逐利。”
花颜恍惚记起他们曾在客栈之中对坐,他与她说起族中龌龊,但彼时她并未在意,如今想来,他的这番想法竟然已经筹谋了如此之久了吗?
“秋家多年卜算,窥探天机,也为此付出了代价。”惊墨说起这些已经是平静默然,“若以我一人之力,自然难以说服全族随我归隐,但若是天灾人祸……想必反对者便无法反驳了。”
“可是这有些太过……兵行险着了。”花颜为难地说。
“郡主不必担忧,我不会用蝶谷众人的姓命做赌注,我需要的只是郡主替我造势。其他的,全交给我便好。”惊墨安抚地笑了笑,接着说,“既然要请郡主帮忙,又借了友人的名头,自然有谢礼相送。”
“谢礼?”
惊墨温柔一笑,“秋家渠道购来的几车药材,还望云中郡主不嫌弃。”
“!”花颜大喜过望,如今几国交战最缺的就是药材了!她连忙起身一礼,“多谢先生。”
“是我要劳烦郡主,怎敢受此大礼。”惊墨起身扶住她的双臂,花颜抬头,喜悦盈满了眸子,闪耀如同绽放开的焰火。惊墨平静无澜的心似乎被丢进一块小石子,但却不过须臾。
花颜退了一步,拉开距离,“此事重大,我还需要同首辅大人商议一番。还请先生在此稍作停留几日。”
惊墨点了点头,“自然。”
花颜派人安排好惊墨和随从的住处,便秘密乔装前往首辅府。
惊墨的话里,要紧的可并非只有药草和隐世。
冬雨凄恻,笼着斗篷的人影行色匆匆,兜帽之下是凝重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