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夫人心中一惊，疑心自己做的太明显，才会令心性单纯的女儿都看出端倪了。

　　 “宁儿，你怎地能这般猜疑我？”颜夫人作出难过的模样，背转过身去，不愿意正脸面对颜宁。

　　 “小姐，您该知道夫人的性子，她最不喜欢欠人情。知道郡主救了你，咱们不特地登门道谢，有失礼数。”嬷嬷在一旁解释：“昨日您来了王府，没见到郡主，带来的谢礼都没有送出去。夫人担心你做的不够周到，这才陪你过来一趟。若是郡主再不见客，咱们将谢礼留下，这件事就此揭过去。”

　　 颜宁抿唇，轻声向颜夫人道歉：“母亲，对不起，我不该误解您的心意。”

　　 颜夫人拿帕子抹一抹眼角，情绪低落道：“你是我的女儿，我还能害你不成？你方才质疑我的用心，太伤我的心。”

　　 很多疑虑重重的话堵在颜宁的喉间，她捏紧自己的帕子，没有再与颜夫人争论。

　　 马车停在燕王府门口，颜宁率先下了马车，搀扶颜夫人下来。

　　 嬷嬷拉着门环敲门，门仆开门后，她先自报家门，笑容满面道：“郡主之前救了我家小姐，我家夫人带着小姐特地登门道谢。”

　　 门仆认出颜宁和嬷嬷：“你们稍等片刻，我进去通传。”

　　 这一次没有等多久，门仆匆匆返回：“郡主说她很累，不太方便招待太多客人，只请颜小姐一个人入内。”

　　 颜宁下意识看向颜夫人。

　　 颜夫人觉得云朝可能真的死了，云棠才没有精力应付客人。大概是颜宁来了两次，实在是烦了，这才肯见一面。

　　 “宁儿，你带嬷嬷去，母亲在马车里等你。”

　　 颜夫人给嬷嬷递一个眼色，转身回马车。

　　 颜宁带着嬷嬷去海棠苑。

　　 嬷嬷一路东张西望，发现府里的氛围的确与其他府上不同，似乎有些压抑。路上并没有碰到几个下人，直到看见海棠苑门口的婢女。

　　 一眼便认出是云棠身边的大丫鬟圆儿，她低垂着脑袋，精神萎靡，隐隐散发出悲伤的气息。

　　 圆儿听到脚步声，抬头看向颜宁：“颜小姐，郡主说您之前在赤雁山已经道过谢，不必这么客气。”

　　 “我和郡主很投缘，特地做了点心给她。”颜宁示意嬷嬷将食盒递给圆儿，柔声说道：“郡主性情洒脱，施恩不图报。她认为是举手之劳，可却保住我的清誉，救了我的性命。”

　　 嬷嬷将食盒递给圆儿，发现圆儿的眼睛红肿，显然是哭肿的。

　　 圆儿接过食盒，领着颜宁进了屋子：“颜小姐，郡主之前在田庄，不小心染了风寒，她躺在床上休息，你一个人进去。”她转头对嬷嬷说：“你就在外头等着。”

　　 “小姐，你去吧，老奴在外头等您。”嬷嬷刻意叮嘱圆儿一句：“小姐亲手给小世子也做了几道点心，有劳你待会给小世子送去。”

　　 “嘭――”

　　 食盒砸在地上。

　　 圆儿慌忙跪在地上去捡，拎着食盒站起来，含糊地说一句：“对不起，我刚才没拿住。”丢下这么一句话，她快步离开屋子。

　　 嬷嬷发现圆儿始终没有抬头过，说话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

　　 她眼尖地看见地上有几滴水渍，像是圆儿落下的眼泪。

　　 嬷嬷眼神闪烁，戳到伤心事才会反应过激，不受控制地落泪。她回头看一眼用屏风隔断的内室，郡主都起不来身见人，谎称是染了风寒，应该是小世子的死，对郡主来说打击太大，承受不住才病倒了吧？

　　 颜宁沉默地站在一旁，看到落荒而逃的圆儿，又看着不着痕迹刺探王府内情的嬷嬷，她扫一眼地上残留的糕点屑，一股怪异的感觉浮上心头。

　　 颜宁隐秘的觉察出来，母亲让她来王府的目的，不是为了道谢，而是在打探王府的情况。

　　 她压下心思，进入了内室，闻到一股清苦的药味。只见云棠躺在床上，脸色苍白而憔悴，眼睛泛着红肿，像是悲伤过度导致的，神情恹恹的，懒倦的话都不想说，只是掀开眼皮子看着她。

　　 “郡主，您这是……府医怎的说？”颜宁心疼地坐在床边，用手心碰一碰她的额头，热得烫手：“一点烧都没退，府医若是无用，我去给你请个医术高明的郎中。”

　　 云棠握住她的手，嗓音沙哑道：“没事，我刚刚才吃的药，没那么快见效。”

　　 “对不起，你病得这般严重，我还三番两次过来叨扰你。”颜宁低垂着眼帘，细声细气道：“我母亲昨日突然记起，您在城门口救过我，便让我给你送谢礼。母亲特别的郑重，担心我的婢女会很冒失，特地安排她身边稳重的管事嬷嬷给我。”

　　 云棠眼底飞快掠过一抹思绪，颜宁这番话像是刻意说给她听，仿佛在提醒她。

　　 颜宁眉眼间陇上一抹忧郁：“我的母亲很爱我，但是她的关心总是不合时宜。我在城门口差点被难民欺负，当天回到府里，母亲便知道了。可能是当时有更重要的事情，她给忘记了。现在催我来探望你，倒是给你增加麻烦了。”

　　 云棠这下确定颜宁在提醒她，一个很爱女儿的母亲，女儿差点被毁清白，这种大事都给忘了。过了很长一段时间，颜夫人突然又记起来，催促颜宁来道谢，还换掉颜宁的丫鬟，怎么看都是不寻常的。

　　 颜宁是单纯，但不是蠢。

　　 云棠心里叹息，颜宁心地善良，但父母却是大奸大恶的人。

　　 “你倒不是添麻烦，我只是为朝儿的事情……”

　　 云棠说到这里，吸了一下鼻子，后面的话说不出来。

　　 这个时候，嬷嬷突然来到内室，只看见云棠飞快地翻了身，背对着她。但是那一眼，嬷嬷已经看到云棠的脸，形容憔悴，眼睛红肿闪着泪花，压根就不是染了风寒。

　　 “小姐，郡主病了该好好休息，我们先回去吧？”嬷嬷提醒道：“夫人还在外头等着。”

　　 颜宁点了点头，与云棠道别，带着嬷嬷离开燕王府。

　　 嬷嬷装作不经意的问：“小姐，方才郡主与您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