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讨还酒婆子的三枚银针,鹭羽来见老虞另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目的。
“深夜搅扰,还请虞爷海涵。”鹭羽收好银针,像是打算要告辞了。
老虞呵呵一笑,表示自己并不介意。
“小蛮这孩子做事毛毛躁躁,酒婆婆想必是气坏了,否则,你也不会连夜赶来。就当小蛮开了个玩笑,银针物归原主,这件事就算过去了。鹭羽姑娘以为如何?”
对于前一点,鹭羽不得不承认。但就此放过小蛮、了结此事,她却不同意。
她别有用心:“虞爷处事公正,通情达理,红姬长老和酒婆婆都很敬佩虞爷。三枚银针虽不起眼,但被有心人利用来害人,也会让人防不胜防。倘若虞爷和我们长老对彼此的为人一无所知,这小小的银针或许已经引起了一场腥风血雨。虞爷还坚持认为,这一切只是一个调皮的孩子开了一个不值一提的玩笑吗?”
老虞听见这话,面上露出几分忧虑。
“白先生很快就会把那孩子接走。我告诉过红长老,我不忍心看着那么小的孩子整日担惊受怕。红长老也答应我,小蛮留在我身边的这段时日不会遭遇任何不测。这是很简单的一件事,我不想让它变得复杂。鹭羽姑娘,你能明白吗?”
鹭羽有些紧张,生怕自己说错话惹恼老虞,也怕自己词不达意、结果白忙一场。
好在,老虞身上并无半分威逼之势,交谈时和一个平易近人的长辈毫无区别。
鹭羽加深呼吸,鼓足勇气,才说:“我明白虞爷的顾虑。只是,小孩子总会在一夜之间长大。谁也不知道,在虞爷和白先生约定的时间到来之前,小姑娘会不会再跟虞爷、或者是跟其他人开一个不合适的玩笑。”
她预料中的怒气发作的场景并未出现。
老虞沉思良久,最终竟做出承诺说:“我会好好照管她。这种玩笑以后不会再发生了。最迟三天,小蛮就会离开这里,回到她该去的地方。”
鹭羽心头先是一喜,随即感慨道:老虞果然了得,就算是私心有所偏爱也影响不了他的决断。
鹭羽本打算试探老虞一番,再投其所好,此时却觉得不必多此一举,免得弄巧成拙。
事情的进展如她所愿。
小蛮一走,白先生和老虞之间联手的机会就变得更渺茫了。这正是长老想看到的结果。
“虞爷明智。”鹭羽的态度十分谦卑,像是理所当然一样,“方才我说话不知轻重,如果有冒犯之处,恳请虞爷宽恕。”
老虞的态度依旧温和。
“不,我还要多谢鹭羽姑娘的提醒。我对小孩子总是过于纵容,差点忘了小蛮是白先生教养长大的,她始终和普通的小孩子不同。”他说到这里,停住话头,“罢了,不提这些。我答应红长老,不会插手你们暗楼内部的事。你可以去问问她。我一向说话算话。”
鹭羽转念一想,她或许说出了长老不便说的话。此举虽然冒险,但很有效。
“我相信虞爷一言九鼎。”
老虞微笑着点点头。
他转换话头,说:“红长老手下真是人才济济。鹭羽姑娘武艺出众,想法也很有见地,难怪红长老和酒婆婆如此信重你。”
鹭羽连忙说了一声不敢当。
“酒婆婆要养伤,很多事无法亲力亲为。像今天这样的麻烦事应该还有不少,真是辛苦鹭羽姑娘了。”老虞客气说道。
“为长老和酒婆婆效命,鹭羽不敢妄言辛苦。”鹭羽感到,经过方才一番交谈,老虞对她已然另眼相看。她对自己的表现十分满意。
她顺势提出,如果老虞有什么吩咐,她也乐意为老虞效劳。
“也好、也好。”老虞微微一笑,若有所思。
见老虞接受了她的卖好,鹭羽心里松了一口气。
今夜,她轻轻松松消弭了一场小蛮故意挑起的争端,还将老虞从白先生那边拉拢过来。等长老得知此事,一定会对她大加赞赏。她何愁不能得到执事之位?
离开了老虞的当铺后,鹭羽仍沉浸在喜悦之中。
直到跟随在她身边的死士从黑夜的暗影中冒出来、询问该如何回报酒婆子,鹭羽才猛然清醒过来。
“小蛮被杀,老虞在震怒中杀死了我们一名死士,而后,我向老虞解释了小蛮的所作所为,平息了老虞的怒气,圆满解决了整件事。你听明白了?”鹭羽语气中带着威吓。
死士别无选择,只能照办。
不料,鹭羽刚回到酒馆,还没来得及去见酒婆子,就得到容氏传来的消息,随即马不停蹄带着红姬交给她的信物前往容宅。
这是鹭羽第一次与容氏的人直接联络。
她勉强压下激动的心情,甚至忘记整日奔波留给她的疲惫。
见到容老四时,她和红姬手下所有训练有素的杀手一样,一身黑衣,目光凛凛。
容老四对鹭羽的身份毫无怀疑。
他开门见山,要求杀手立即前往府衙刑房、杀死一个名叫秦湘湘的女人。
鹭羽听后眉头一皱。
她从红姬口中得到的命令是查明容苍是死是活以及容老二买凶刺杀容圣女的真相、特别是被容老二收买的杀手的来历。
她已查到揽月班的秦湘湘很可能是容老二的帮凶,秦湘湘若是死了,她掌握的线索也断了。
“怎么?这事你办不到?”
容老四看清杀手脸上的犹疑,顿时感到不悦。他因为今日的变故心情烦躁,没功夫和一个小小的杀手纠缠。
他气冲冲说:“办不到就滚出去,让红长老即刻找个能办事的人来见我!”
说完,他忍不住又骂了一句“没用的东西”。
鹭羽脸色铁青,既有被小看的屈辱,也有进退两难的困窘。
最终,她解释说:“我当然办得到。只是,先前你们要求查明容苍挨打一事的来龙去脉,我们已经查到事情和这个名叫秦湘湘的女人有关,就这么杀了她……”
“呵,你是在教我该怎么做事吗?”容老四冷笑一声,“你们查来查去,直到那个贱人刺死容苍,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现在你又说那个贱人杀不得?你倒是说清楚,你们到底是在替谁做事!”
鹭羽骤然想起长老离开州城的原因,心突突地似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她差一点就把长老交给她的重任办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