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钟离从昏迷中渐渐苏醒。
睁开眼又回到了熟悉的家中,从床上坐起身茫然发呆,回想着之前发生了什么事。
“咦?我爹不是在跟那个木浪大哥比武吗?
然后爹好像叫我过去,后面发生了啥呢,我咋想不起来了。”
这时一阵饭菜的香味传来,是钟离最喜欢吃的青椒肉丝。
钟不忘端着饭菜走进屋内,将饭菜摆好,看着在那坐着发呆的钟离,他温和的笑道
“呵呵,离儿醒了,快去洗手准备吃饭吧,今天爹做了你最喜欢的青椒肉丝。”
看见自己爹没事,钟离这才放下心来,不再去回想了,一个翻身下床,跑出门外洗手去了。
饭桌上钟离闷头消灭着碗里的饭菜,食不言,寝不语,这是钟不忘教的,哪怕心中有很多疑问也等吃完饭再说。
钟不忘眼神温柔,隐藏着淡淡的不舍,时不时给儿子碗里添菜,钟离感动得泪水都流到了饭菜里,爹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温柔。
小孩能有什么想法,父亲对他好一点他便能感动得流泪,哪怕吃着碗里的泪水拌饭也一样津津有味。
钟不忘淡然的笑笑,用自己粗糙手掌为儿子擦去泪水
“离儿,男子汉大丈夫不许哭,爹好着呢又不会死,赶紧吃,别说话,吃完去给祖宗和你娘上香。”
钟不忘早就看出了儿子憋着一肚子话,但现在还不是让他提问的时候。
吃完饭,钟离像平常一样想收拾碗筷去洗,但钟不忘拦住了他,让他先给祖宗和他娘上香去,自己却收拾起了碗筷。
钟离很奇怪,自他记事起,他爹爹就没洗过碗了,家务都是自己在做,想起爹爹今天的种种反常,他隐隐感觉要发生什么。
压下心中的疑惑,钟离从案桌旁拿起一把香烟点上,先给摆在正上方的祖宗牌位敬香,然后才轮到摆在一旁的娘亲牌位。
钟不忘将碗筷洗好回到屋内,擦干手上的水渍,拿起香烟点燃,给祖宗和妻子敬香,
他从祖宗牌位下取出压着的拳谱,大马金刀的坐在灵牌下方的椅子上
“离儿,跪下。”
钟离老老实实跪在冰凉的地上,钟不忘郑重的将手中的拳谱递到钟离面前说道
“离儿,祖宗的形意拳传到爹这,不知传了多少代了,但爹是唯一能将形意拳练到五境的人,
这算不上什么骄傲的事,天下高手不知凡几,莫要小看天下英雄,爹这辈子已经无缘六境形意宗师的境界,
咱们钟家未来的希望就在你身上了,今日我便将形意拳谱传给你,记住家传武学不可外传,
当你有一天能够记住书中每一个字后,必须将拳谱烧了,等需要再传承的时候再写下来。
希望你未来能将形意拳发扬光大,一定记住祖宗三条铁律,
不得持强凌弱,
不得好恶烂斗,
不得传于外人,
现在形意拳传人钟离,磕头接拳谱!”
钟离对着钟不忘和祖宗牌位磕下三个响头,接过形意拳谱,郑重其事地翻开一页,
那初有老茧的手指,指向扉页序文,一边向下滑动,一边念道:
“后世子孙习我形意拳之人,哪怕迎敌天下祖师,切记我辈拳法可以弱,争胜之势可以输,唯独一身拳意!绝不可退!
此拳一出,有进无退,既分生死,也决高下,崩拳炮轰,六拳打出,如日中天,
我的拳法,分生死,不分胜负,重形意,也重气势,将此拳六式练至炉火纯青之时,杀力巨大,动辄伤人肺腑至深,七窍流血而死,
虽然《形意拳》一直不曾跻身当世拳谱之清流高品,但我始终坚信,遍观天下武学,必有此拳一席之地,希望后世子孙,将其发扬光大....”
钟离怔怔的看着祖宗之言,实在想象不出,当年祖宗是何等的豪气冲天,他盯着钟不忘问道
“爹爹,咱们家的拳法如此厉害,那今天您和那个木浪大哥谁赢了,我怎么昏睡了过去呢。”
钟不忘笑笑,揉了揉儿子的头说道
“真打起来,为父三拳之内,便能分出生死,但他不能死,他的师傅救过爹,也帮助爹报了你母亲的仇,
离儿为父教过你,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今日我让他赢了,也报答了他师傅的恩情,
记住,这都是父亲自愿的,你不许记恨任何人,练拳才是你该想的事,
有的事你现在还不能知道,所以我打晕了你,等你游历回来我自会告诉你。”
随后钟不忘又指着床上他给钟离准备好的包袱说道
“离儿,你的行李爹给你准备好了,明天你跟着木浪几人游历去吧,虽然你年纪还太小,但我相信他们会照顾你的。”
钟离以为钟不忘要抛弃他,哭着抱着钟不忘的大腿说道
“爹,你为啥要赶我走啊,是我练拳不够努力吗,爹我错了,我一定不偷懒了,努力练拳将咱们家的形意拳发扬光大。”
钟不忘温柔的给钟离擦去泪水,将钟离抱在怀里安慰道
“爹不是要抛弃你,你是咱们家未来的希望,光在家里练拳不出去看看,就好比那井底之蛙,永远成不了气候,又谈何将祖宗拳法发扬光大,
不许哭!看着爹的眼睛,
有的祖宗说:行万里路不如打十万拳,
还有的祖宗说:打十万拳不如行万里路,
爹要你跟着他们,不仅要走够万里路,还要打够十万拳,不够不许回家,
爹哪也不去,就在家中等你回来,
离儿把眼泪擦掉!现在你重复一遍爹说的话。”
钟不忘的声音严厉中带着不舍与决绝。
钟离努力擦去眼中的泪水,大声的喊道
“爹说!不行够万里路,不打够十万拳,不许回家!”
这一夜钟不忘将自己所有的江湖经验都传给了钟离,至于钟离能学会多少全看自己领悟了,能做的他都做了。
晨曦穿过重重云霞而来,映照着翻滚的晨雾,四周的景物轮廓渐渐清晰起来。露珠在草尖上闪耀着光芒,
树木碧绿如新,清香幽幽,鸟鸣声阵阵传来,婉转动听,令人心旷神怡。
钟离背上了行囊,不舍的向着钟不忘挥手告别,钟不忘站在篱笆院里轻轻的挥手,注视着儿子瘦小的身影,慢慢消失在眼前。
等钟离走后,钟不忘在篱笆门口挂上一块牌子,上面写着【远游勿扰】
钟不忘回到家中,走到角落里掀开了一块落满灰尘的黑布,赫然露出了一口漆黑的棺材。
他一把抱起棺材摆在祖宗牌位下方,最后一次给祖宗和妻子点上了香烟,
钟不忘取下妻子的灵牌抱在怀中,将棺材盖掀开一人宽的缝隙,躺进了棺材之中。
他伸手将棺材慢慢合拢,棺材内,钟不忘抱着妻子的灵牌嘴里念叨着
“秀英,我已经尽力为离儿铺好了未来的路,你可以安心了,
你等我很久了吧,不忘这就来陪你了......”
一代形意大师钟不忘抱着妻子的灵牌缓缓闭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