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崔晏的过往
这院子实在是有些小了,江晚晴想。
她同崔晏站在一处越发显得逼仄起来,她瞥到崔晏嘴角微弯,有些讶异,似乎从崔晏回来开始他整个人就有些不对劲了
就拿吃肉来说,若是放在以往崔晏大概都不会搭理她,更别提看着她去逗弄邻桌的孩童。
不知怎么想的,她微凉的指尖戳上崔晏的浅浅酒窝,少年透亮黝黑的眸有一刻不知所措,他听到身旁的少女问。
“崔晏,你很开心吗?”
他下意识点头,然后反应过来少女可能会看不到,又嗯了一声。
良久,他听到身边的少女小声嘀咕了一句。
他整个人站在爬山虎的碎影里,心却不经意的雀跃了起来。
少女说:“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崔晏摸着自己的束腕,那里的灵犀仿若陷入了冬眠一样安静。
“一定会的。”他开口。
风伯料理完陆应淮的病已然是傍晚,落日全沒在地下,寒凉的气息在空中铺开。
江晚晴看着床上十分虚弱的陆应淮,有些愧疚,早知道他会这么虚弱刚才那只鸡腿应该带回来给他吃的。
她抱着柱子如同看守坚果的松鼠,崔晏看着碍眼,拎起她的后颈往外一丢带着她就出门了。
少女整张脸埋在斗篷下面,狐狸皮镶边的火红斗篷,让她在闹市中也带着独有的贵气。
有卖馄饨的小贩招呼着,“给你家小姐买完馄饨吧。”
崔晏的脸一下冷了下来,江晚晴顾着吃手中的米糕没有注意到,措不及防的就被扯走。
“怎么了?”江晚晴回过头问?
崔晏摇摇头。
“听说陈国的鱼皮馄饨是一绝,我来陈国这么久还没吃过。”少女拉着他就要往回走,娇俏的脸庞呵出一口白气来,随即愣了一愣,“崔晏,你都不冷的吗?”
江晚晴稍微松了松斗篷,一双眼睛打量着他。
崔晏依旧是那身黑色的衣裳,他的腰窄,因此束了腰封后有种别样的单薄感。
还没等崔晏说什么,江晚晴就拉着崔晏进了巷口的成衣店。
“老板,将你们这儿最好的衣裳,要冬装拿出来!”
陈国比齐国略冷一些,还是秋日就能呵出白烟了,江晚晴想着不日他们就要回齐国了,买的厚实些,也还能叫崔晏再穿上一穿。
掌柜的是见过江晚晴当珍珠使时豪掷千金的,听了这话立马将店里最贵的女装都拿了出来。
江晚晴皱着眉,指了指崔晏,“不是给我买,是给他。”
掌柜的这才恍然大悟,忙命小二又换了男装过来。
夜里风寒,小小的店铺内也备了碳炉。
掌柜的搓着手,“姑娘真是好雅兴,给自己小厮也用这种好的材料。您看看这织金锦还是新到的货。”
掌柜的见惯了那些豪掷千金的二世祖,以为将江晚晴夸的天下有地下无的就可以大赚一笔,他没想到江晚晴后退了一步,正色道:“他不是我的小厮,我也从没有把他当过小厮。”
掌柜这才知道自己说错话了,给了自己一个嘴巴,“是小人眼拙了。”
江晚晴理也不理,带着崔晏带着帘子就走了。
“他也没说错。”崔晏自嘲一笑,“我本来就——”
“就什么?”江晚晴出来的匆忙,头上的兜帽还没来得及再罩回去,兜帽旁缀的狐皮贴着她的脸颊一荡一荡的。她闷着头往前走,竟比他这个“小厮”还要气。
崔晏就这样一直陪她走了下去,又回到了下午那个面铺。
两碗热腾腾的云吞面一上,江晚晴先动了筷子。
崔晏识趣道:“小二,再来两只鸡腿。”
两碗面吃完,桌上的鸡腿还没动。
崔晏挑眉,“你不吃?”
江晚晴反呛,“你不说?”
崔晏垂着眼睫。
“馄饨摊的老板将我认为是你的主子你都会不悦,那成衣店那里你为何不直接说出来呢?”江晚晴放下筷子。
她的眼里神光微闪,“我知道你不太喜欢我,一直觉得我是个配不上你家公子的女人。可和他的婚事是我求来的吗?”江晚晴吸了吸鼻子,“崔晏,你不喜欢什么可以直接和我说,我只希望你顺遂快乐。”还有半句话她没说出口,她希望崔晏别变成杀人如麻的大魔头。
崔晏坐着那里,有风带起他的衣带,发出猎猎响声,他抬头第一次笑了出来。
少年琉璃样的眼瞳见过太多苦难、鲜血、污浊,但这一刻从未有过的透亮,他说:“好。”
江晚晴点了点头,才夹起碗中的鸡腿。
趁着更响之前又找了一家成衣店,为崔晏置办了一些行装。
付账的时候还是崔晏付的,江晚晴摸了摸鼻子,谁叫出事的事情被兵乱耽搁了呢。
回到院中,江晚晴将打包好的热食交给风伯,一个人在院子里站着。
透过纱窗依稀能看到风伯守在床前的剪影。
崔晏问:“你不进去?”
“我帮不上什么忙。”江晚晴用手扫去枯枝落叶,得了个干净的地方招呼崔晏一同坐下。
“我还没问过你是怎么遇见公子的呢?”她笑着说,却在崔晏脸上看到了沉默。
少年的下巴微微绷紧,似乎想到了什么痛苦的事情。
他的手放在膝盖上,几次握紧又松开。
良久,他像是回忆别人的故事一样,想起和陆应淮的第一次相见。
那时他还是个乞儿,在某个村镇乞讨为生。
直到有一天,西南起了战事,他和其他乞儿一同被抓了壮丁送往西南。
常年累月的战场厮杀,和他一起来的乞儿只剩下他一人,可这场战事依旧没有看到头的时候。
直到最后一役,他拼尽全力将目光所及所有敌军尽数诛杀,才看到自己胸口处插着一把匕首。
崔晏闭起了眼睛,再睁眼看到的就是陆应淮。
陆应淮带着西南当地的大巫为他续了命。
“这就是公子对我的救命之恩。”崔晏的声音有些暗哑,想来那些回忆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愉快的过往。
江晚晴点点头,就听到屋内风伯叫着公子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