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头儿看着身形巨大的黑色丑怪,它没有眼鼻耳,或者说,它没有头,只有一张圆形如鼓的大嘴,大嘴里的尖牙向口内倾斜,像是倒刺,如鼓大小的嘴巴后面,身形呈线性缩小,直到尾巴,又短又粗。
整个身形近似半个椭圆形,漆黑的皮囊下,有两只人足支撑着,以此来行动。
徐老头绝望的张大着嘴巴:“卧槽!这到底又是什么玩意儿?又来?你妹的,还有完没完了?”他四处张望,未见老伙计的踪影,大声骂道:“老伙计,你还有什么把戏,劳烦你统统使出来,别他娘的整的跟便秘似的,半天才屙出来一小粒,小心把肠子屙出来了!你妹的!”
苏寡妇吓得一松手,苗之栀差点跌落进地窖中,徐老头拽压着她一条腿,使劲往后拉着。
它发出“嘀,嘀,嘀,嘀嘀,滴滴滴滴滴...”越来越急促的叫声,伴随着身躯的拉伸和嘴巴的张开,像是蓄力,又像是偷袭前的警告。
听着这警报般的叫声,不免让人心头一阵打鼓,纠葛起来,徐老头从没见过这等来自地底的怪物,自问着:“跷二郎腿夹爆它大爷的种嘞嘿!这?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眼瞅着它伸长的身躯被斜射的阳光照耀,阳光如火,在被照耀的皮肤上刺啦出一阵烟,怪物疼的猛一颤,缩回身,远远躲着那束光芒。
“它怕光!”苗之栀喊道。
徐老头儿肯定道:“是的,来自地底的怪物,最见不得光!”
“难怪,它连眼睛都没有!”苗之栀爬起身来,没有跳进地窖的意思,徐老头儿也就松了手。
地窖上是酒栈的外侧面,苗之栀看着天上刺眼的阳光,又瞅了瞅不是很大的洞口,狠狠咬牙道:“洞口再挖开,阳光照进去,让它无处藏身!”
徐老头咧着嘴,瘫坐在地,“挖?拿啥挖?嘴啃?我现在连牙齿刨苹果皮的劲儿都没有,哪有力气挖这个?”
苗之栀不管不顾,她径自用纤细的十指刨起地面来,效果甚微。
顺着洞口边缘,她爬起身来,一脚一跺,沙石崩裂,一掉,就是一大整块。
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人容易随着崩裂的石土掉进地窖里。
留给丑怪的空间不多了,它紧贴着地窖的墙壁来躲避阳光的照射。
它的嘴一张一合间,腥臭的黄色粘液从他口中流淌出来,它,感知到了受伤的无念,缓慢的步伐朝无念挪去。
突然,它张开的嘴巴咬向地面,一具泡酒的尸体被它咬住了头部。
只见,它圆如鼓的大嘴缩的很小,紧紧含住了尸体,像嗦面条一样,它的身体如波浪荡漾,从嘴巴往尾巴方向,一阵褶皱荡漾,整个尸体,被它嗦进了嘴巴里。
像年纪太大掉光了牙的老太太一样咀嚼着嘴巴,黄色的粘液和腐肉从它嘴巴里溢了出来。
一股刺鼻让人窒息的异味儿弥散开来,充斥在周围的空气中,哪怕在地窖外的地面上,风儿不停地吹,味儿依旧浓重,迟迟消散不去。
尸体的味儿似乎很合它的胃口,它继续往前慢慢挪动着笨重且畸形的身躯。
第二具尸体,同样的吃法,被咀嚼殆尽,连骨头都没有吐出来一根。
无念一动不动,躺在它的巨口之下,丝毫没有意识到有一个恶心至极的家伙正要拿自己剔牙。
黑丑怪的圆形大口朝下,正对着无念,口腔里,一坨一坨的肉渣,一滩一滩的粘液,随时会掉落下来,就算黏不死无念也得熏死他。
“无念!......无念!.......”
苗之栀无力的扑倒在地,用头撞击着地面,试图让地窖顶部的石土塌陷下去。
无念似乎能听见自己呼吸的回声,那么沉重那么细长那么吃力,恍惚中,微微睁开双眼,看着眼前,悬停在半空的一张圆形大嘴。耳畔,苗之栀的声音似乎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飘来,这感觉,就像是远风,带来了些家乡的花香。
无念喘息两口气,摊平在地的双手渐渐握拳,刚刚,小周村一百七十余人的血色面容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他凝视着半空,嗓音低哑中带着无尽的霸气:“过往不思,随光阴吹散风中,未来不求,任天地坎坷此生,不跪于天,不屈于地,血和泪,生或死,笑迎之!”
“生或死,笑迎之!生或死,笑迎之!......”徐老头重复着无念轻声说出的信念,好吃懒做好酒贪色的他,此刻备受鼓舞,本想放弃的念头被无念的一句话击散的无影无踪,他站起身来,重复着这话语,抬起头仰望远空。
“生或死,笑迎之!”苏寡妇摸了摸傻虎子的头,走近她的男人――徐老头儿,眼神执着的看着他:“生或死,笑迎之!”
徐老头儿第一次感受到被需要的感觉,他看着苏寡妇,心头又有一阵沉重感,她,不是视死如归,而是,与自己生死与共,此时此刻,徐老头儿才意识到,他们不是搭伙过日子那么简单,他在心底骂道:“他娘的,这婆娘动真情了,你妹的,关键是,老子也动情了,看来,她是死活跟定我了。也罢也罢,我这糟老头儿,还有人看得上,当庆幸才是,此回不死,回去之后,第一件事就是造娃,造他个三天三夜!”
徐老头儿假装坚强道:“婆娘,想死,哪那么容易,你男人还活着呢,谁敢拿我当空气?”
话音刚落,缓缓的脚步声传来,每一步,有一半是拖行在地面上。
老伙计的身形出现在众人面前。
苏寡妇一拍大腿,“老不死的!”
徐老头儿一愣,瞪着苏寡妇:“你干啥子突然骂我?”
徐寡妇歪着嘴巴,“俺骂他的,那个老不死的!”
“哦,哦哦!对!骂他!”徐老头儿一看老伙计那可憎的模样,也跟着骂道:“咱打不过他,就骂死他,气死他,老东西!”
徐寡妇跺着脚越骂越起劲儿,徐老头儿听着她骂老伙计的话语,总觉得尴尬,浑身很不自在,好像苏寡妇嘴巴冲着老伙计谩骂唾沫横飞,而手,却始终指着自己。
突然,地窖中,丑怪发出“嘀,嘀嘀,嘀嘀嘀......”越来越急促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