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慢慢睁开眼。
夜,依旧暗沉,死寂死寂,更添了一丝荒凉气息。
“无念哥!婴儿不见了!”
苗之栀惊吼一声。
无念惊诧的四下环顾,再细细察觉周遭,并无一丝一毫婴儿啼哭的迹象。
“无念哥!”苗之栀自责起来,“他,不会是被梦靨大人掳走了吧?”
“不!”方无上踏步走了上来,“姑娘莫要伤心,这婴儿该是当年人魁尸魄重生,梦靨是被他的灭生之力击退的,想不到,这刚刚重生的尸魄,竟然还有几分善良,分得清好坏,没有对我们下手!”
“方宗主,那,这婴儿,他会去哪儿?”苗之栀追问。
“刚刚生死一瞬间,彻底觉醒了尸魄之力,婴儿不再是婴儿,他,完全是尸魄重生的傀儡了!会去哪?千年前的咒念,或许,会先去找魑魅王罢!如果真是这样,后果不堪设想!”
方宗主显得很忧愁,猛然又想起了什么,问道:“那镇尸铃?”
无念与苗之栀对视一眼:“藏在襁褓之内!”
“唉!”方宗主深深叹了口气,“千不该万不该,让他带走镇尸铃啊!千年前,人魁放弃归天一念,没有与赵震天同归于尽,咒念之下,虽身死,但,留下尸魄和念器镇尸铃,如今,二者相逢,人魁重生,可,赵震天早已不知身死何处,天下一百零七宗,何宗能再出一位赵震天啊!唯独出了白擎苍一人,可最终,唉,可惜,可惜啊!唉!不过,少年,你,叫什么名字?”
无念拱了拱手:“无念!”
方宗主点了点头:“感谢你刚刚救命之恩,你拥不灭念魄,可知念魄为何物?”
无念看了眼苗之栀,又看了看方宗主,直言道:“不灭金蝉!”
“不,不,不灭,不灭,不灭金蝉?”方宗主既惊愕又惊喜,赶紧压低声音:“无念,万不可再对任何人提起你的念魄,切记!”
无念一愣,想起曾几何时,有人向自己说过同样的话,可惜,那些关心自己的人,都惨死了。
“无念?可记住了?”方无上皱着眉。
“记住了!多谢方宗主教诲!”
方无上虽受伤,但难掩喜悦之色,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拍了拍无念肩膀:“念魄被灭,是前往鬼医谷吧?随我一同上路吧!”
无念与苗之栀相视一笑,拱手齐声道:“恭敬不如从命!”
“好!”方无上觉得痛快:“两位少侠果然豪爽!伏魔宗众弟子听令!穿过此林,我们再休息!”
“是!”
林中窸窣,偶有野兽金黄发亮的眼眸远远凝视,但碍于人多势众,野兽不敢贸然靠近。
出了林子,眼前一片平原,视野辽阔,星月之下,空旷之感和迷茫之感交织。
待席地而坐,喝酒的喝酒,吃东西的吃东西,人心这才静了下来。
渐渐,风撩深草,虫鸣作乐,漫天星辰点缀的天空,让人感到心旷神怡。
“师父!”
伏魔宗两名弟子乐呵呵拎着战利品归来。
“好!”方无上看着弟子手拎兔子,身后拖着山羊,打开随身携带的半壶酒,“架起来,烤肉吃!”
荒草与残枝作柴,伏魔刀作烤架,挂着剖开的山羊和兔肉,熏烤着。
篝火四周,众人席地而坐,听着滋滋作响的声音,闻着扑鼻的烤肉香气,口水吞咽不止。
等的焦急,众人口水都吞饱了,一名弟子站起身来,提议:“如此等待,不如歌舞一曲,如何?”
这才发现,此弟子是女扮男装,脸颊在篝火的烘烤下,通红一片。
“好!”众人纷纷响应,爬起身来,纷纷打趣道:“师妹,你不会还是老生常谈,又是一曲《笑苍生》吧?”
“哼!我偏爱!”女扮男装的师妹嘟着嘴,微昂着头,双手靠背:“曲落动天地,起舞醉山河,余音随风去,不笑苍生苦,借月点青灯,倚佛醉浊酒!不唱笑苍生,那你们说说唱什么?”
“无涯!”一人提议。
众人起哄:“对对对,无涯!”
“好嘞!”师妹拔刀起舞,英姿飒爽,身形优美中带着劲道,慢舞大刀间藏着锋利。
众弟子围着篝火边转圈边歌唱,欢歌笑语间,抛尽了昨日烦恼,笑罢了明日坎坷。
“我偷了黄昏的烈酒,敬月一宿,他山白了头,我的梦,还依旧,拽不住你离开的衣袖。你拉着远风的衣袖,如牵着手,远道青了草,你的愁,无尽头,吹不来你深情的眼眸。我只怕,我的思念,游不过这无边的海,我唯恐,我的深情,翻不过的这无涯的山......”
看着这群弟子苦中作乐,无念和苗之栀也想加入。
宗主方无上离众人稍远的地儿,盘坐于地,朝无念和苗之栀招了招手。
三人席地而坐,边看着这一时逍遥的众弟子,边打听着。
方无上饮了一口烈酒,咳喘两声,“老夫观天象之际,竟然看到了擎天一柱,掐指一算,该是到了尸魄重现人间的时候了,朝着那擎天一柱的方向,又寻着蛛丝马迹,终于追上了尸魄,大战三十回合,我与它,皆重伤。奈何,它借体重生恢复邪魄,而我,只能继续前行,前往鬼医谷,唉!你们二人能得尸魄之力相助,念魄已经好转了很多,只是,无念,你遭何人灭魄之力,竟如此残忍?”
“实不相瞒,”无念见方宗主正义凛然,直言道:“魑魅行者!”
方无上一惊一愣,又是一惊,“魑魅王三大护法之一,原是七星揽月宗四大内弟子之一,原名施天恩,拥念魄魔瞳和咒魄,他野心极大,绝非善类,当年,我就建议七星揽月宗宗主老顽固杀了他,奈何,我越是劝他,他越是偏不杀!唉!造孽啊!”
“事已至此,往事何必再纠结于心,”无念问道:“方宗主,你,可知一人?”
方无上:“谁?”
无念:“苍天白鹤擎云来...”
方无上接过话茬:“一念遮天,白擎苍!你想问,关于白擎苍的事儿?”
无念:“正是!”
方无上觉得蹊跷,上下打量着无念,越看越像:“难道,你就是白擎苍与萧渃的孩子?”
无念微微点了点头。
“可怜的孩子!”方无上拍了拍无念肩膀:“当年小周村一战,都以为你死了,等老夫赶到,为时已晚,此事,根源在于念宗内部,才让邪魔有机可乘!”
“师父,接住!”一弟子扯下几大块烤熟的肉,扔与几人。
撕扯一大口,真香,很有嚼劲,就是有点儿烫手。
无念在小周村长大,打猎是拿手活,烤肉吃过不少,今日的烤肉,火候大了点,不过,另有一番滋味儿。
无念一把接过方宗主手中的酒壶,喝了一大口,“烈,真烈!方宗主,白擎苍现在何处,我娘萧渃又遭遇了什么?”
“唉!”
方宗主叹了口气,也没什么心情吃肉,抿了一口酒,“白擎苍是老夫见过最有可能比肩千年前斩妖除魔的赵震天之人,可惜,他选择了自废修为,至今,老夫仍想不通。有人说,是为了舍命保妻儿,有人说,这是扶摇王朝的阴谋,还有人说,当时处境之下,他不过是为了苟且偷生保全性命。”
“我不管那些鼠辈如何说,方宗主,你如何看?”
方无上深吸一口气,“此事最蹊跷之处在于七念,七念被白擎苍一人生擒,可他又偏偏放了他们七人,到头来,在施天恩的带领下,七念反将白擎苍一家三口逼入绝境。老夫看来,这悬念,一定出在七念身上,白擎苍,一定是意识到了什么,才会做出如此决定,他,绝非等闲之辈,既然他自废修为,就一定有他的道理。”
“那,他现在何处?”
“扶摇王朝的黑水牢!”
“黑水牢?”
“没错,据说,此牢位于泗水至深处,以镇灵石铸造而成,分七层,白擎苍就是被关押在第七层。黑水牢外,有圣兽残龙看护,除了手持龙骨剑之人,无人能够靠近。”
“那,我娘,萧渃呢?”
“她?她,当年一战,身死小周村!”看着无念垂下了头颅,方宗主愣了一下,“若不是当时使出归天一念,或许,还有得救。奇怪的是,她的归天一念,不是玉石俱焚,而是召唤出了念珠之子——魑魅岭的血蝠!近二十年了,无人理解,现在老夫看到你,终于明白了这一切,你娘,她至死,还在守护你!或许,老夫该前往一趟小周村,或许,能寻到它!”
无念低着头,沙哑着:“小周村,已不在了!”
几人沉默许久。
无念吁出一口长气:“方宗主,天地为何不仁?”
“非天地不仁,只怪人心难测!无念!你还年轻,沧海有多深,江湖有多险,只有修行人才了解。天地万物皆有念,一十九系,一百零七宗,为降妖除魔而生,奈何,成也妖魔,败也妖魔。如今,老夫终日惶恐,天现异象,各大念宗更是堕落不堪,妖魔鬼怪的反扑,已蠢蠢欲动,迫在眉睫了!更有王朝权利争夺,以修念士充当虎牙相互厮杀......”
无念听着方宗主的话语,想到了千瓣白莲许瑶前辈临终前交代的话,他囔囔自语着:“修念术,救生父,斩七念;寻萧渃,报血仇,斩行者;驭念珠,统念宗,斩妖魔。”
“什么?”方无上没有听清。
无念轻轻摇了摇头,表示没什么,啃了一大口烤肉半含口中,不嚼不吞不吐。
苗之栀也有太多的问题,可她不敢贸然开口相问,心中矛盾纠葛,在仇恨与爱情之间拉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