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午正阳。
齐腰深的黄草原,一阵风拂过,草丛扑倒如浪。
荒芜中,带着三分死寂。
深草丛里,苗之栀跪地抱着无念。
轻抚其脸颊,无念呼吸甚微,只能算是一息尚存。
任凭泪水滴答在脸上,无念依旧没有丝毫反应。
苗之栀无助的哽咽着,她,也深受重伤。
她四处张望着,此时此刻,该何去何从,没有任何头绪。
坚强的苗之栀看着无念,她咬了咬牙,吃力的背起他。
艰难的趟过深草丛,朝仅有几户人家的村落方向走去,她心中,不停的祈祷,从未有过的恐惧感死死压在她心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害怕,害怕无念真的再也醒不过来。
这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极度害怕失去一个人的念头,支撑着她绝不能倒下。
苗之栀低垂着汗流不止的脑袋,一种恍惚的神情,似要随时晕倒般。
一阵风从后背吹来,摇摇晃晃的身躯,麻木到感觉不到一丝凉爽。
唯有,赫然出现在眼前的巨大身形,让她吃力的抬眼看了看。
魑魅龙马!
苗之栀心头一惊与嘴角绝望一笑几乎同时。
魑魅龙马可怖的马首正对着苗之栀,而它巨大的身形之后,还有一只白马。
对峙之下,双方无言,亦无动作。
白马缓缓上前,走近魑魅龙马,侧身在它身上蹭了蹭。
魑魅龙马低垂过头颅,又扭向一侧,像是害羞的样子。
白马倒通人性,走近二人,用马头轻轻抵了抵生死边缘徘徊的无念。
苗之栀干裂的嘴唇轻声吐着:“救他!”
随即便瘫倒在地。
白马用前蹄使劲踢了踢魑魅龙马,魑魅龙马鼻孔里呼哧两声,像是不好意思的大笑。
它跪伏下身,白马轻咬住二人,放于魑魅龙马背上。
白马前边引路,魑魅龙马跟着它屁股后面屁颠屁颠的迈着咯噔咯噔的步伐。
苗之栀勉强趴在魑魅龙马马背上,一面支撑着自己,一面抱住无念,她对魑魅龙马道:“你们这是在谈恋害吗?”
魑魅龙马发出呼哧呼哧的笑声,尴尬的咬了一大口枯黄的荒草,在嘴里嚼了嚼,压根不能吃,又吐了出来,“恩?呃?他?死了吗?”
苗之栀看着无念,泪水再次滴落,滴答到马背上:“他,不会死的!我不许他死!”
白马回首,充满嫌弃的鄙视了魑魅龙马一眼,示意它话都不会说,不要乱问。
魑魅龙马甩了甩马头,伸了伸舌头:“我的主人?他?”
苗之栀警觉起来。
龙马意识到了什么,赶紧道:“我是魑魅王祀生之力复活的,残喘至今,虽是他魑魅行者的坐骑,但,不是他的奴仆,更不是他的刽子手!”
苗之栀没有吭声。
魑魅龙马突然停下了脚步,“眼前,就是只有几户人家的村落了。如果,你真的想要救他,得尽快去鬼医谷!”
龙马匍匐身躯,待二人下身后,与白马马首抵在一起,像是告别,继而,转身朝枯林方向狂奔而去。
白马紧追而上,跑了半程,呆立原地,看着龙马身影消失进了深林。
如沉睡不醒的无念,突然发出轻微的咳喘。
苗之栀见其嘴唇微动,侧耳贴近。
只听,无念闭着眼,轻声缓缓说着:“这风,是从哪里吹来?我,好像闻到了家乡的味道。之栀,请你,就将我,埋在最深的草丛间。”
“不!”苗之栀使劲摇着头,“你怎么可以这么轻易的放弃,我不允许!不允许!”
“对不起,我再也无法保护你了。放手吧,留我在这里,也许,有一天,他会到小周村来寻我,走的太远,我怕,他会找的太辛苦。之栀,求你一定要给我立个大点儿的碑,一定要用红色的笔迹写上两句话:小周村的孩子,无念,十八年前的孤儿,白是非!”
苗之栀额头紧紧抵在无念额头上,“不!不!不!求你,不要再说了!”
无念嘴角的黑血不断涓涓外溢,他细微的声音略带喘息:“我想一个人呆着,我习惯了孤单的感觉,求你,放手吧!”
“不!我绝不放手!”苗之栀双手紧紧抱住无念,“就算太阳不再上升,就算花草树木全部凋残,我也不会再让你孤单,我已认定,你的双眸,是我今生最大的依恋!无念,我求你,坚持住!我不许你说放弃!至少,你还有我!求你,坚持住!”
“谢谢你!你的拥抱让我舍不得离开这个世界,可是,我怕是真的要走了。对不起!还有,前辈,她?”
“她?她?她被行者抓走了!”苗之栀支支吾吾乱说着,“他,还要去黑水牢找你父亲,无念,你得好起来,我们一起去救前辈,还有你父亲!”
无念嘴唇微颤,却未能再发一言一语,唯有紧闭的眼角,溢出一滴血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