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妈妈是十月生产的。

　　 洛凡一放学就往医院跑，跑的满头是汗。

　　 到了手术室，发现只有爷爷在守着。

　　 洛爸爸临时有任务，走了。

　　 爷爷看到洛凡满头是汗，找出随身带的手绢给他擦汗。

　　 爷爷随身带手绢的习惯一直有。

　　 是因为洛凡奶奶年轻时候是大家闺秀，为人很爱干净。

　　 所以爷爷为了奶奶养成的习惯。

　　 只可惜，奶奶走得早，爷爷这个习惯就一直没改。

　　 原来是为了照顾奶奶。

　　 如今是为了怀念奶奶。

　　 洛凡突然按住爷爷的手，“爷爷，你想奶奶么？”

　　 爷爷一愣，“这孩子说什么傻话，爷爷怎么会不想奶奶？”

　　 洛凡轻笑，他乖顺的坐在座椅上等着。

　　 果然半小时后奶奶提着煲好的汤，满脸着急的走过来。

　　 “生得怎么样了？”

　　 爷爷看到奶奶的时候一愣，而后就顺其自然的应下，“刚进去没多久，没这么快。你的汤煲好了，琳琳爱喝，快送进去吧。”

　　 奶奶也应声，“是啊，她肯定饿了。”

　　 她把保温桶递给护士。

　　 洛凡盯着奶奶。

　　 他没见过奶奶，只从爷爷经常看的那张泛黄老照片上窥见几眼。

　　 奶奶果然也是他记忆里照片中的样子，温婉，美丽，落落大方。

　　 年轻的和爷爷不般配了。

　　 可洛凡笑着。

　　 他仿佛心满意足，眼中却全是悲伤。

　　 洛爸爸赶回来的时候已经半夜了。

　　 洛妈妈也刚生产完被推出来，人已经累的昏睡过去。

　　 奶奶抱着小婴儿轻声哄着。

　　 爷爷忙前忙后的给人派喜糖。

　　 只要醒着的，都迎来了喜气洋洋的一大把糖。

　　 洛爸爸守着洛妈妈，脸色温柔，小声说，“琳琳你辛苦了。”

　　 这个弟弟，取名洛锦。

　　 洛凡有了一个弟弟。

　　 他很机灵，也很乖巧。

　　 平时自己哄自己，不哭不闹。

　　 也会对着洛凡咯咯笑。

　　 洛凡常常看着洛锦有些恍惚。

　　 “小凡？”

　　 “小凡？”

　　 洛妈妈叫他好几声，洛凡才回过神。

　　 洛凡挠挠头。

　　 洛妈妈拿着奶瓶，温柔询问，“刚才在想什么？”

　　 洛凡摇摇头，又点点头，“妈妈，谢谢你们，这样的幸福我很喜欢。”

　　 洛妈妈嗔他，“说什么傻话。”

　　 洛凡却又道，“可我该醒了，你们都是幻觉幻想。”

　　 洛妈妈闻言却并没有消失，反而大惊失色。

　　 洛爸爸请假开始带着洛凡四处求医。

　　 可每一个大夫都摇头无奈，“很抱歉，你儿子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我们目前试了各种办法，还是无能为力。”

　　 于是奶奶哭、洛爸爸叹息、爷爷坐在小椅子上吧嗒吧嗒抽烟、洛妈妈哄着洛锦说怎么会这样。

　　 一夕之间，洛凡眼中的幸福世界没了。

　　 或许也不是没了。

　　 至少他们还围着他团团转。

　　 只是不再温馨平常，而是愁眉苦脸。

　　 一切都变了。

　　 最后无奈，在洛锦三个月的时候，洛凡被送进了精神病院。

　　 只因为，洛凡说这一切是假的。

　　 洛凡是一家子里最安静的人。

　　 他只是静静看着家人们为了他折腾。

　　 他甚至笑出了声。

　　 “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所以你们骗不了我。”

　　 “堕神是么？你不可能战胜我。”

　　 他不顾身边人异样的目光说着，顺便调动神力。

　　 可神力消失了。

　　 他此刻只是个普通人。

　　 穿着白大褂的男人过来拉着洛凡，试探道，“洛凡，你还记得我是谁么？”

　　 那是一张和冯晨一模一样的脸。

　　 “冯部长？你来接我了？”

　　 白大褂男人点头应和，“没错，现在我带你回去，你跟我走。”

　　 洛凡脸上带着狐疑，“他们怎么样了？祭坛呢？你们除掉堕神了么？”

　　 白大褂男人道，“我们已经调查清楚了，堕神是我们的朋友。”

　　 洛凡眼神变化，他不再说话。

　　 他原本都有些怀疑自己了。

　　 可……

　　 医生竟然不顺着他说的说下去，他有问题。

　　 洛凡住了一个多月的时候，来了一个病友。

　　 这个病友让洛凡浑身一僵，他直勾勾盯着那个人。

　　 那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脸上带着一道疤，嘴里叼着一根棍儿，显得浑身煞气逼人。

　　 他进来后就气势汹汹的直奔洛凡，“喂小子，认识我么？”

　　 洛凡愣愣盯着他，没吭声。

　　 这个世界，洛凡试过了，不止一次，只要他想到什么人，就会出现。

　　 信息越足够，也就越倾向于现实人物。

　　 就像他的同学里有薛保保、杜妄、杜涛、柳焕焕和秦无语。

　　 他的医生也会变成江辞和柳风骨等人。

　　 如今就连廖长夜都出现了么？

　　 廖长夜见洛凡不理他，也不气馁，自我介绍，“我是27床的廖长夜，很高兴认识你，以后我们就是病友了。”

　　 洛凡轻轻“嗯”一声。

　　 对别人无所谓。

　　 可面对廖长夜……他心虚。

　　 因为他，害死了廖长夜和他的队友。

　　 一十三人。

　　 无论什么时候想起来，都是洛凡心里的一根刺。

　　 随着他越执着，这刺扎的越深。

　　 扎得他鲜血淋漓，痛不欲生！

　　 可他必须记着，时刻告诉自己，因为自己的失误，发生了什么。

　　 所以如今直面廖长夜，他连一句对不起都说不出。

　　 他清楚的明白，廖长夜已经被他害死了。

　　 他不会原谅他……

　　 “我原谅你了！”

　　 洛凡的动作一顿，疑惑的看着廖长夜，“什么？”

　　 廖长夜把饭往嘴里送，“我看见你的眼神了，那么愧疚，不管是因为什么，我原谅你了，那些过去都一笔勾销，你不需要愧疚。”

　　 洛凡突然站起身，目光凶狠的盯着廖长夜，一字一顿，咬牙切齿，“你、凭、什、么、这、么、说？你知道什么？你又以什么立场来说？”

　　 廖长夜喝了一口水，浑不在意，“你不就想要这句话么？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回去吧。”

　　 洛凡又如同松了气的皮球颓然坐下。

　　 他直勾勾的盯着廖长夜，直到他吃完饭，去洗碗，然后帮助医生带病情重的病人回去。

　　 洛凡对于廖长夜了解不多。

　　 所以他从来也不知道廖长夜是怎样一个人。

　　 洛凡愿意坐着没人会阻拦他。

　　 所以他坐了不知道几个天黑和天明。

　　 终于，他霍然起身，走向廖长夜，在他意外的视线里踮起脚拉住他的领子，“你说，困住我的是对你的愧疚？对么？”

　　 廖长夜呲牙一笑，露出一口因为抽烟太多导致的大黄牙，“想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