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凝雪又做梦了,她梦见儿时夜晚的小公园里灯火通明,空气里弥漫着橘子汽水的味道,香香甜甜。
门口的冰柜里有她喜欢的红太阳冰激凌,可是她答应过妈妈只吃一个,所以每次到那里,她都强迫自己不去看它。
“小雪这么乖,爸爸给你奖励个冰激凌吧!”
“嗯!谢谢爸爸!小雪喜欢爸爸!”小不点陆凝雪紧紧抱住了爸爸的腿。
妈妈和哥哥远远走来,陆凝雪开心的冲着他们把方盒子冰激凌举的高高。
“看我吃了冰激凌,红太阳的冰激凌,可好吃了!”
哥哥宠溺的摸了摸陆凝雪的脑袋。
妈妈却皱了皱眉头,一把夺过还剩大半的冰激凌,冲爸爸道:“小孩子吃这个对胃不好,以后少买这种垃圾食品给她吃。”
爸爸尴尬地笑了笑,道:“雪儿喜欢嘛,又没多吃。”
妈妈冲爸爸嚷道:“每次都这样,说不让做什么你偏做,吃坏肚子你又不管,还得害我照顾,男人都没心没肺……”
哥哥拉着陆凝雪偷偷离开了那没有硝烟的战场。
秋千上,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咯咯咯的笑着,不远处,黑衣迎风而立。
陆凝雪歪着脑袋,对黑衣甜甜的笑。
哥哥问:“你看什么?”
陆凝雪指着远处的角落:“小雪梦里的黑衣叔叔在那里!”
哥哥抬头去看,却什么也没看到。
哥哥温柔的摸了摸妹妹的头。
空气里橘子汽水的味道突然变的很浓、很烈,刺的陆凝雪直流眼泪,她只是擦了擦眼睛,然后哥哥就不见了,远处的黑衣叔叔也不见了,她着急的跳下了秋千去找,然后秋千也不见了。
四处开始变得模糊,最后连小公园也不见了。天空,大地都开始扭曲,变形。
陆凝雪发抖的蜷缩在地上,她无比的害怕,她强迫自己闭上眼睛,不去看那个空荡荡的,诡异的世界。
……
“小雪,小雪!个死丫头,太阳都晒屁股了,还睡!”
陆凝雪被一个留着八字胡,穿着长袍大褂的男人狠狠推了一把,她迷茫地坐起身来,想了半天,才突然记起,面前的这个男人是她爹。
“阿爹,我不太舒服,今天能不能不洗衣服了……”
小胡子男人闻言狠狠掐了陆凝雪一把:“老子白白养你八年,当爹又当妈,叫人看尽了笑话,你克死你娘,现在还想克死老子!?不上工就没钱,没钱老子怎么养你!”
陆凝雪哽咽着起身,穿上破破烂烂的外套,站在镜前整理头发。
镜子里映着一个八岁的小姑娘,面容姣好,只是身形异常消瘦,乌黑的长发有些打结,她本想做个漂亮的发髻,却无奈怎么都梳不开头发。
一旁的男人气急败坏的踹了她一脚:“再磨叽老子把你卖到花楼去!”
陆凝雪赶紧把杂乱的头发随便一绑,跑出了房去。
空难、车祸、山上滚下的大石头、高楼掉下的玻璃钢;闺蜜安妮、陆家哥哥,还有那个喜欢她又要杀了她的尹天奇……
所有的所有陆凝雪都记得,可是那些记忆都同橘子水味道的梦一样,随着时间的远去,逐渐变的不真实。
她开始迷惑,到底哪个才是现实?又或者那些上一世的经历,那些高楼大厦,统统都只是一场不真实的梦而已?
她现在身处的世界没有高楼大厦,没有飞机汽车。
确切的说,她应该是……来到了一千年前的天泽大地,清风镇。
阿娘生她那天,清风镇天气诡异,天雷滚滚,鹅毛大雪。
阿娘难产去了,阿爹当她克父克母,待她从来不亲。
陆凝雪从小懂事,不哭也不闹,三岁就能凭着零碎的记忆为阿爹煮米粥,四岁开始在浣洗房上工补贴家用,就算这样懂事,身上依旧被阿爹打的青一块紫一块。
浣洗房的阿麽可怜她,有时会给她一些衣服和吃食,她也总会带回去交给阿爹。阿麽时常说小雪是个傻的,阿爹那样对她,她却还敬他。
其实陆凝雪只是觉得,都是因为她,阿娘才去了,剩下阿爹一个,所以脾气才变的不好。
直到今天,从河对岸洗衣服的大婶们口中她才听说,原来阿爹待阿娘从来都不好,她根本就不是阿爹的种,所以阿娘是被阿爹打的早产……
这些事无疑叫陆凝雪暗暗叫苦,她本以为重生一世,总算有亲人了,无论他对自己好不好。
却原来她依然是最倒霉的那一个,就算死了重新再活一遍,还是没能改变她的命运,又一次给了她这样坎坷的身世。
河对岸闲侃的两位洗衣妇人起身离开,剩下陆凝雪独自掉着眼泪,毫无知觉地狠狠捶打着那些华贵的衣衫。
“小雪,你今天怎么了?你也算我们店的老工了,这么多年你都没有犯过这样的错,今天你这,你看看这衣服……”浣洗房,阿麽拎起一件破了几处的绸缎长裙,皱起了眉头:“算了算了,你回吧,回去吧!我也不责备你了。哎呀这今天权当没收入了,这裙子贵啊!”阿麽拎着裙子自言自语的回了内屋。
陆凝雪赶紧跟上去:“阿麽对不起,要不然从我工钱里扣吧!阿麽别赶我走……”
阿麽道:“哎呀傻孩子,哪个说要赶你了,乖乖回家吧啊!回晚了你阿爹又要责骂你了。衣服没事,下次不要再犯这样的错误就好了,没事的哦!”
陆凝雪闻言,心间一暖。
她向来会宽慰自己,起码没和上一世那样,遇到那么多和死神擦肩而过的意外。
而且浣洗房的阿麽对她挺好的,陆凝雪这样想着,也便没有那么沮丧了。
“小雪!”
陆凝雪回头,一个比她大了几岁的小男孩,手里拿着个包裹朝她递。
“庆丰哥!”陆凝雪冲小男孩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苏庆丰是清风镇一个商人家的孩子,长了陆凝雪几岁,从小就和陆凝雪一起玩,也算青梅竹马。
“小雪,这些给你!”苏庆丰笑得灿烂,把包裹往陆凝雪手里一塞,转身就不见了。
“哎庆丰哥!你等等!”陆凝雪喊着,却也寻不见他的身影。
看起来,苏庆丰的顿形术修炼的更炉火纯青了,这下子他想从修灵学院逃跑学可就更方便了吧!陆凝雪想着,不自觉的笑了笑,可她很快又惆怅了。
天泽大地的仙灵资质不同,修炼的术法也各不相同,连阿爹也修习过飞天的法术,只有她陆凝雪是个意外,什么都学不会,因为她没有任何天资,后来阿爹嫌她上学也是浪费钱,索性就再也没有送她去过学院了。
陆凝雪想着,心里正不是滋味,一阵阵的香味从手中包裹里散发了出来,陆凝雪猜到了,那是她最爱吃的烧饼。
苏庆丰总会在她最需要的时候,给她小小的安慰,他总会让她想起那个陪她长大的陆家哥哥。
她也没那么倒霉,陆凝雪抿嘴笑着,撕了一口烧饼,真好吃!所有的不顺利又统统烟消云散。
“阿爹,吃饭。”
陆凝雪回家做好饭,又拿出她没舍得吃完的两个烧饼摆在了桌上,便去喊醉酒的阿爹。
可阿爹睡得正香,被陆凝雪一喊就来了火气,一起来就冲着她好一顿拳打脚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