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六,仍是官员的假日,谢清宴一早吃完早饭,便来到了柳玉珠三人租赁的胡家跨院。
柳仪笑着将他迎进厅堂。
两人是从小就认识的交情,如今久别重逢,谢清宴难以压抑心中的激动,对柳仪开门见山道:“温礼,你当知道我对玉珠妹妹的感情,年少时阴差阳错,我与玉珠妹妹有缘无分,如今我妻位空缺,玉珠妹妹也没有嫁人,昨夜我彻夜未眠,现在只想亲口问玉珠妹妹一句,她是否愿意嫁我。”
柳玉珠是他心头数年的空落,能够重逢,谢清宴不想再错过。
他如此直白,柳仪震惊到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过了片刻,他才正色道:“婚姻大事,岂可儿戏,玉珠做过五年宫女,此事你家中父母也都知晓,就算你愿意娶玉珠,他们能答应?”
谢清宴笑道:“我母亲很喜欢玉珠,她与你们是同乡人,一直都念着这情分,只要我开口,母亲肯定会答应。至于我的祖父与父亲,他们都不看重门第,玉珠是个好姑娘,他们会喜欢的。温礼,你放心,如果我没有把握,绝不会冒失来找玉珠,现在我只想确定玉珠的心意。”
柳仪还是相信谢家的家风的,也信任谢清宴的品行。
妹妹已经二十了,又进过宫,能遇到谢清宴这样有情义的旧人,哪怕是做续弦,也算是一段良缘了。
只是,不知道妹妹是什么想法。
柳仪起身道:“谢兄稍坐,我去问问玉珠的意思。”
谢清宴恳求道:“如果可以,我还是想与玉珠妹妹见一面。”
柳仪苦笑:“这个我做不了主,得看玉珠愿不愿意见你。”
谢清宴明白。
柳仪就去厢房找妹妹了。
柳玉珠得知谢清宴竟然是来提亲的,愣了愣。
柳银珠很高兴,弟弟能不能中进士还不一定,陆询会不会真的来提亲也不一定,最重要的是,陆询的家人个个身份尊贵,能不能容得下妹妹也不一定,与陆询相比,谢清宴的母亲是他们见过的,和蔼可亲,谢清宴明知道妹妹可能是试婚宫女却仍然来提亲,足见其痴情。
当然,试婚的事,柳银珠仍然在弟弟面前守口如瓶。
“玉珠,你怎么想?”柳仪问。
柳玉珠低着头,沉默许久,她开口道:“我去见见他吧。”
有这么一个男人,在发生了那么多事后还喜欢着她,便是拒绝,柳玉珠也该当面与他说清楚,算是对少时情分的一个了断。
叫哥哥姐姐在院子里等着,柳玉珠去了厅堂。
门开着,但柳仪、柳银珠站得都比较远,保证听不到里面的声音。
小丫鬟樱桃端着茶水从厨房出来了,见姐弟俩站在外面,面露疑惑。
柳仪笑着摆摆手,让她先回厨房等着。
樱桃瞥眼厅堂,退回了厨房。
厅堂。
柳玉珠一进来,谢清宴便激动地离开椅子,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柳玉珠昨夜未能仔细打量谢清宴,此时一看,就发现谢清宴与她记忆中的谢家哥哥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她十二三岁情窦初开时,谢清宴也才十六七岁,是个青涩简单的少年,会偷偷送她从府城带来的糕点,会在她看过去的时候脸红。
眼前的谢清宴,已经是个官员了,更是一个孩子的父亲,眉眼五官都已长开,成熟伟岸,与记忆只有些许重合。
“玉珠,你,你都知道了吧?那你还愿意嫁我吗?”
见她只是目光平和地打量自己,谢清宴紧张地问。
他一点都没觉得柳玉珠变了,她还像记忆中那么美,目光仍是那么单纯,笑起来令他心动。
柳玉珠从回忆中走出来,面对谢清宴炽热的目光,她低下头,道:“我已另有心上人了,以前的事,谢公子都忘了吧,那时候你我都还小,当不得真的。”
进京之前,有谢清宴这么一个俊俏且身世不俗的公子喜欢她,柳玉珠怎么可能不喜欢,不高兴?
但那都是很浅薄的感情,譬如她进京做宫女后,会想家,会想爹娘姐姐,想得夜里偷偷哭,却从未怎么想过那个谢家公子。归根结底,她与谢清宴没有什么刻骨铭心的回忆,那些简单日常的相处,就像一缕柔和的春风,迎面吹来的时候很舒服,却因为停留的时间太短,没有留下太多痕迹。
柳玉珠不知道自己在谢清宴的回忆中是什么模样,谢清宴于她,便是那缕短暂的春风,失去后会有一丝怅然,但也只是一点点怅然罢了。
谢清宴没想到自己辗转一夜,等到的却是这种结果。
“是,陆询吗?”他声音艰涩地问。
柳玉珠点点头。
谢清宴攥紧双拳:“他对你呢?他喜欢你吗?想娶你为妻吗?还是只是……”
他的声音开始不稳,柳玉珠在他说出更多冲动之言前打断了他,露出一个心如止水的笑:“他怎么想都与我无关,我只知道,我心里有他了,假如他来提亲,我必然答应,他不来,于我也没有什么损害,等哥哥考完,我随姐姐回甘泉县就是。”
谢清宴不懂:“你为什么会喜欢他?他明明……”
柳玉珠恳求地看过来:“那是我与他的私事,我们可以不谈吗?”
谢清宴脸色一变,意识到那些话会让她难受,他克制地忍了下去。
柳玉珠感谢他的君子之风,垂眸道:“我来见你,一是道谢,谢谢你还记得我,还愿意娶我。二是道别,无论我是否会留在京城,你我都将是不同路上的人,绝无在一起的可能,我只愿你一生安好、前程似锦。”
谢清宴不想道别,不想再错过她:“如果,如果陆询只想纳你做妾,你也不愿嫁我为妻吗?”
柳玉珠笑,低声道:“我喜欢他,但我宁可离开,也不会给他做妾。我不嫁你,是因为我喜欢他了,我若嫁你,我自己不会开心,你也不会开心。”
谢清宴翻涌的情绪,都因为她这些话沉寂了下去。
归根结底,他仍然有情,她却早已无意。
“是我唐突了。”谢清宴退后两步,低头朝柳玉珠行礼,“玉珠妹妹,今日一别,你我大概再难相见,我也祝你一生安好、心想事成。”
柳玉珠笑着还礼。
谢清宴最后看她一眼,苦笑离去。
很快,柳仪、柳银珠便都知道妹妹拒绝了谢清宴的提亲。
柳玉珠对哥哥说:“是我配不上他了。”
柳仪自然心疼妹妹,心疼过后,他继续去书房苦读。
柳银珠则明白,妹妹是真的一心想嫁陆询了。
她忽然开始担心:“那晚谢公子看你的眼神,陆公子应该也见到了,他会不会猜到什么,心生芥蒂?”
柳玉珠笑着安慰姐姐:“我会跟他解释清楚,姐姐就不用担心了,再坏又能如何?大不了我随你一起回京,咱们回家找大姐去。”
柳银珠便在妹妹的笑容里释怀了。
她是嫁过一次的,嫁给曾经两情相悦的男人,也就是那么回事,未必能得善终,所以,她比谁都清楚,只要自己能过下去,便是不再嫁,照样也可以过得很好,至少不必受夫家人的闲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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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陆询如约而来。
他离开之后,樱桃找机会悄悄塞给柳玉珠一个小竹筒。
看着那熟悉的小竹筒,柳玉珠只想笑。
小纸条上,陆询约她今晚二更天,跨院的小厨房见。
夜里柳玉珠早早与姐姐睡下,待到时候差不多了,她悄悄钻出被窝,披上斗篷,散着一头长发摸黑去了小厨房。
厨房没有点炭,冰冰冷冷的,柳玉珠双手伸进袖子,摸着手臂取暖。
外面忽然传来低微的脚步声,柳玉珠有点怕,紧张地看向厨房的门。
门板打开,走进来一道黑幽幽的身影,那人朝里面看来,低声问:“有鱼汤吗?”
是陆询的声音。
柳玉珠笑了:“没有。”
彼此确认了身份,黑暗中,陆询大步走过来。
离得近了,终于能看清彼此大概的模样了,陆询见她冷得瑟缩的样子,便一把将人抱到了怀里,紧紧地抱着。
柳玉珠还是冷得发抖,直到陆询席地而坐,将她整个人都笼到了怀中,斗篷也变成被子裹在身上。
“有什么话快点说吧,说完你也早点回去。”柳玉珠也很担心他的身体。
陆询便握着她的手,直接问道:“你与谢清宴,以前见过?”
他若想查,肯定也能查出来,柳玉珠便一五一十地说了。
陆询轻笑:“好一对儿青梅竹马,也是你命苦,如果当年没进宫,现在已经是谢阁老的孙媳妇了。”
柳玉珠哪能听不出他话里的讽刺?
她故意不应,让他讽刺去。
陆询又问:“他今日过来,是还想与你再续前缘?”
柳玉珠默认。
陆询:“你拒绝他了?”
柳玉珠不吭声。
陆询抬起她的下巴:“为什么拒绝?他如此深情,身份也不比我差什么,就连提亲的速度也比我快。”
柳玉珠拉下他温热的手,想了想,忽然问他:“你说他对我有深情,那你呢,你对我有多少情吗,还是只是因为那三晚,才想对我负责?”
陆询笑了,她还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竟然反过来盘问他了。
深情吗?
陆询不知道他对柳玉珠的感情有多深,毕竟感情的深浅不知如何丈量。
陆询只能肯定两件事。
第一面开始,他就是喜欢柳玉珠的,否则不会有那么多次。
从甘泉县重逢开始,他就没想过他的妻子会有别人。
他俯身,在她耳边道:“深浅你自己判断,我只能告诉你,在县衙大堂,看着你被人押到我面前,我很高兴。”
柳玉珠挑眉:“我被人冤枉,你竟然还高兴?”
陆询并未解释,只捧住她的脸,深深地吻了下去。
她先招惹谢清宴的,所以今晚他失礼一次,算是向她索取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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