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总算是忙完了,快累死老子了!”
胡德森将最后一处墓室顶部壁画蒙上保鲜膜之后,然后直接从并不太高的人字梯上跳了下来,很没有形象地一屁股坐在了地面上,揪起衣服的下摆胡乱地擦了一把脸上的汗。
他的衣服都不知道被汗水浸湿了几遍了,再被这墓室里的灰尘和泥土沾得到处都是,实际上比他的脸还要脏。
当然了,墓室里三个人的形象都差不多,所以胡德森也不担心别人会笑话他。
“还坐着干嘛?”
向南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道,“都已经十点了,赶紧出去洗一洗,然后去吃饭。”
“十点?你逗我呢吧?”
胡德森斜瞥了他一眼,冷笑道,“我看了时间的,我是九点进来的,咱们又干了这么久的活儿,你居然说现在才十点,真会扯!”
“胡老师,你听错了。”
小何性格有些腼腆,一直都没说话,现在几个人熟络了,才敢开口说话,“向老师的意思是,现在是晚上十点。”
“啥?晚上十点?!”
胡德森一下子从地上蹦了起来,眼睛瞪得老大,“咱们都忙了一天了?我今天吃了一顿早饭,然后一直熬到现在?”
话里刚落,他的肚子顿时抗议似的“咕咕”地响了两声,胡德森一把捂住肚子,苦着脸喊道,“哎哟,不说不知道,一说感觉要饿死了,赶紧收拾收拾,出去吃饭。”
小何憋住笑,连忙弯下腰帮忙收拾了起来。
收拾完东西之后,几个人就匆匆出了古墓,到了外面,胡德森嚷嚷着要先吃饭,要不然连洗澡的力气都没有了。
向南拗不过他,再者他也饿得有点眼晕了,于是三个人直奔县城,随便找了个看起来还蛮干净的路边小饭馆,点了几个快炒菜,风卷残云地吃了起来。
吃过饭后,胡德森就回了考古现场,向南和小何便往宾馆的方向慢慢走回去。
“小何,明天你跟刘乙君就不用去古墓了,直接回博物馆那边修复古陶瓷吧。”
小县城的夏夜里很悠闲,人并不太多,缓缓的清风吹拂在身上,仿佛将一天的疲惫都给吹走了。
向南一边往前慢慢走着,一边看着马路两旁的灯光璀璨,转头对小何吩咐了一声,“你到时候跟刘乙君说一声,我就不专门跟他打招呼了。”
“好的,向老师。”
小何应了一声,想了想,他又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向老师,我有一个问题,不知道能不能向您请教一下?”
“这么客气干什么?”
向南回头看了他一眼,笑道,“咱们都是同龄人,有什么想问的就直说好了。”
小何点了点头,问道:“是这样的,我平常在修复古陶瓷器物时,在仿釉阶段,偶尔会碰到底色翻色的现象,像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处理?”
所谓底色翻色,就是指在仿釉的过程中,底色的颜色显现在了釉色的上面。
“这就是仿釉涂料的选择和修复工艺的问题了。”
向南在初学古陶瓷修复技艺时,也曾碰到过底色翻色的情况,但随着修复经验的丰富,这种情况几乎已经不会再出现了,他说道,
“你可以尝试一下采用以190光油为作色、仿釉涂料,三组份PPG漆为作色中间隔离层的方法,这种方法在作色、仿釉时,可以有效避免在修复过程中底色翻色、回溶现象,同时仿釉涂料与釉面的衔接过渡自然,效果比较理想。”
小何连忙道谢,“好的,谢谢向老师。”
之后一路上,他都没有再说话,而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很显然,他并不迷信向南的权威,而是在暗自揣摩分析向南给予的方法是否有效。
向南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里暗自点头,不迷信专家,不人云亦云,有自己的想法,这对于一个修复师来说,也是十分重要的品质。
这位同样来自荆楚博物馆古陶瓷修复中心的修复师,只要能保持这种求真的态度,早晚也会成为一名优秀的文物修复师的。
回到宾馆以后,向南先洗了澡,然后穿着睡衣来到写字桌前,又打开笔记本电脑,先写了日记,然后又开始看起了资料。
学习充电是一个持续性的过程,只有每天坚持,才能聚沙成塔。
……
第二天,向南一大早就赶到了古墓现场,胡德森今天居然也已经吃过了早餐,正在自己的小帐篷门口整理工具。
向南看了一眼他手上的各种工具,有洛阳铲、普探铲、灰桩铲、炮眼铲等等,不由得出声问道:“胡哥,怎么,要开始干活了?”
“嗯,马教授和柳教授已经跟葛专家碰过头了。”
胡德森抬头眯着眼睛看了向南一眼,点了点头,说道,“虽然葛专家揭取壁画要很长一段时间,但这汉代古墓距离地表比较深,我们现在开始慢慢开始清理上面的土层,也要很久的时间,互不耽误嘛。”
向南笑道:“那你可要辛苦了。”
“嘁,我哪天不辛苦?”
胡德森撇了撇嘴,说道,“前两天好不容易有个休息,还不是被你给拉壮丁了?”
“感谢胡哥鼎力相助。”
向南呵呵一笑,说道,“等这边事了,我请你吃大餐!”
“说话算话啊。”胡德森咧嘴笑了起来,“不过这小地方的大餐就算了,等哪天我去了魔都,再狠狠宰你一顿!”
“没问题!”
向南爽快地点了点头,笑道,“那胡哥你先忙着,我去墓道那边看看。”
“去吧,去吧。”
胡德森挥了挥手,头也不抬地说道,“就知道你闲不住。”
向南一笑,没再说什么,大步朝古墓入口走去。
来到墓道后,他一眼看到葛东河正带着孟祥森、欧阳在临时加固壁画,而那个小姑娘小萱,则是一手拿着一张大大的白色宣纸轻轻靠在墙上,另一只手拿着一只笔,一脸专注地在那儿临摹壁画。
向南一脸惊异――
这名二十来岁的小姑娘,居然是壁画临摹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