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第二天开始,向南每天天刚蒙蒙亮就会乘车前往泰勒艺术博物馆,一直到夜里将近十点钟才会离开,戴维斯和朱熙感觉还要好一些,布罗迪・泰勒却是有些苦不堪言。
他家可并不是住在博物馆里,而是在距离博物馆有几十公里远的小镇上,每天天还没大亮就要出门,倒是让他重新体会到了当初大学毕业之后,刚到家族旗下的公司里实习时的那种忙碌而充实的感觉。
痛并快乐着。
布罗迪・泰勒尽管每天早出晚归,但也只是早晚赶路罢了,可向南除了要赶路之外,除了午餐和晚餐时会稍稍歇息一会儿,其余时间几乎都是在文物修复室里度过的,一连半个多月下来,整个人都感觉瘦了一圈。
这也让戴维斯和布罗迪・泰勒等人忍不住暗暗咋舌,这向南为了修复文物,也真是太拼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向南要是不拼,又怎么可能年纪轻轻就拥有一身傲视同行的文物修复技术呢?
越是成功,越是努力,这句话真是一点也没有说错。
十一月份的昌岛,海风变得冰冷刺骨起来,博物馆后面的林子里,原本一眼望去的青绿色,也变得深沉了起来,就好像色素沉积一般,绿得有些发黑。
外面变得很冷,文物修复室里倒是温暖如春,中央空调的出风口里缓缓地吹着暖风,让原本就不大的屋子里感觉很舒适。
向南坐在椅子上,身前的工作台上摆着二十来片淡青釉色的瓷片,此刻他手上正捏着一块稍大一些的瓷片仔细打量着。
这是一件北宋官窑深腹碗的残片,是海外的私人收藏,也不知是什么原因残碎了,而且看断口痕迹不像新碴,碎裂的时间也有些年头了。
北宋官窑是宋徽宗在政和年间下旨在汝州张公巷建造的官窑,主要烧制青瓷,器物造型往往带有雍容典雅的宫廷风格,釉色以月色、粉青、大绿三种颜色最为流行。
官窑胎体天青色釉略带粉红颜色,釉面开大纹片,这是北宋官窑的典型特点。
北宋官窑传世极为稀少,因而显得十分珍稀名贵。
到目前为止,除了魔都博物馆有四片北宋官窑的瓷片,宝岛某家美术馆有一片瓷片,华夏国内文物考古部门在北宋官窑的窑址中曾发掘出土几件残器和瓷片外,全世界迄今还没有一件完整器。
由于北宋官窑是从汝官窑进化而来,因此显得更加珍贵,无论是文物价值、历史价值,还是收藏价值等,都要远远超过汝窑。
这件北宋官窑深腹碗,敞口斜壁,直圈足,底面上有四个圆形的支钉痕,通体施淡青釉略泛绿,玻璃质感较强,器表开片纹密集。
2012年12月,在濠镜举行的一场秋季拍卖会上,一件与这件文物极为类似的北宋官窑深腹碗被拍出了1.66亿元的成交价,虽然价格高昂,但实际上,它的价值无法估量。
前一段时间在香江秋季拍卖会上,向南陪着夏振宇老爷子去看预展时,倒是看到了一件南宋官窑小杯,不过南宋官窑和北宋官窑并不是一个概念。
北宋官窑又被称之为旧官,南宋官窑则是新官,但它们之间还是有联系的。
向南看着面前的这一堆瓷片,心里面倒是颇为惋惜,要是这件北宋官窑深腹碗没有破碎,那又该是何等惊艳?
……
在文物修复室的外间,朱熙和戴维斯正陪着一位大腹便便的收藏家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着向南修复文物,一边聊着天。
这位大腹便便的收藏家名叫菲尔・史密斯,是哥谭市一家珠宝公司的董事长,一张白白胖胖的脸上始终带着笑意,一双小小的眼睛微微眯着,时不时地射出一道精光来,一看就是个精明圆滑的商人。
他一边喝茶咖啡,一边和朱熙、戴维斯等人侃侃而谈:
“我这件华夏北宋时期的官窑深腹碗,可是很有故事的,二十多年前,我还是个保险公司的小职员,专门跑来跑去卖保险的,有一次我去哥谭的贫民窟找我的一个朋友――你们知道的,我也是出身贫民窟的,有很多朋友都住在那里――路过一处脏乱的街道时,看到一个三四岁的小姑娘坐在地上哭得很伤心。”
“这小姑娘看着很可怜,我就从口袋里拿了一包纸巾给她擦眼泪,问她怎么坐在这里哭,为什么不去找爸爸妈妈?”
菲尔・史密斯又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像是在回忆似的,继续说道,“可惜孩子太小了,怎么说也说不清楚,没办法,我就带着她去问附近的人,慢慢找到了她的家。她家住在一个阴暗、潮湿的地方,里面乱七八糟的全都是各种生活垃圾。这小姑娘一进屋后,就踉踉跄跄地地跑到一个角落里直喊妈妈。”
“我跟着走过去一看,才发现地下铺着一张大大的窗帘布,一个瘦得皮包骨头一样的女人蜷缩在那儿一动不动。我吓了一跳,以为她死了,后来才发现她得了很重的病。那个女人醒过来看到我后一点也不害怕,只是不停地哀求我带她的女儿走,救救她。”
菲尔・史密斯叹了一口气,说道,“其实我当时也很可怜她,可我那时候才刚刚上班,还是个小职员,生活一点也不稳定,怎么能一直带着个孩子生活呢?”
“结果还没等我反应过来,那女人就去世了,临死前还一直拽着我的裤脚。唉,像我这种善良的人,怎么能扔下这个孩子不管呢?于是我只好用了我当时身上所有的钱,把这个女人安葬了,然后将她们遗留在那儿的东西收拾了一番――我是想给小姑娘留一点她母亲的东西,可不是为了什么财产,再说了,这女人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结果,我就在一个垃圾遍地的角落里发现了这件北宋官窑深腹碗。”
戴维斯一脸不可思议,瞪大了眼睛看着菲尔・史密斯,喊道:“史密斯先生,你是在讲故事吗?这件价值连城的文物怎么会出现在那种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