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还记得那天下着雨。

　　 南方的黄梅雨季，雨总是下个不停。

　　 但那天的雨特别大。

　　 她的老师是退休返聘的人。

　　 她在雨特别大的那天，骑着二八大杠的自行车，朝她家所在的家属院赶去。

　　 派出所里的人说她的自行车链条掉了，她修了，但没修好，就推着自行车走了一段。

　　 她摔了一跤，跌进了除夕家小区附近的一条小河里。

　　 因为雨太大，街上的行人行色匆匆。

　　 没人听到她的呼救声。

　　 她淹死在了河里。

　　 死后第五天，她浮上河面，才被人发现。

　　 除夕没等到她，她一直等到第二天天亮都没有等到她。

　　 从饱含希望到被绝望填满。

　　 第二天早上，她在她妈的嘲讽声音中离开家。

　　 她推开门出去的时候，她听到她妈说：

　　 “不是说你老师要来家里吗！不是说她要资助你吗？她人呢？呵呵呵。”

　　 她的老师齐晓芳，死了，所以才没有来。

　　 但她不知道，她去了学校，在签下放弃高考的协议书的时候，她突然恨上了她的老师。

　　 如果不曾拥有希望，她不会那么绝望。

　　 五天后。

　　 她接到了齐老师死亡的消息。

　　 顾除夕崩溃，自责，那个学校她一秒钟都待不下去了。

　　 她办了休学。

　　 她想去参加齐老师的葬礼，被她妈拦住了。

　　 刘心宝把她锁在了家里，她白天黑夜的陪着她，她和她说：

　　 “你们齐老师淹死的事情和你一丁点关系都没有。是她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

　　 唯一的一次不听话，带来的后果像是一座大山，彻底压倒了除夕。

　　 从那天起，她更加乖巧懂事了。

　　 刘心宝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她和刘心宝一起去找找厂长送礼，然后，她进了服装厂实习。

　　 周日放假的时候，她会偷偷去打听齐老师家里的事情。

　　 人家告诉她，齐老师家里没人了。

　　 她丈夫很早已经就死了，独生的女儿也在十多年前就因病去世。

　　 她倒是有个外孙子，只是学校里的人也不知道她外孙子的姓名。

　　 除夕找不到她老师的外孙。

　　 她按部就班的过着自己的日子。

　　 她拿到了高中毕业证，她继续上班，她把工资都攒了起来。

　　 她想着，如果能找到她老师的外孙子，就把钱给他。

　　 不是弥补。

　　 她怎么弥补的了。

　　 但就在顾初一被人打破头的前一天，她从她的老同学嘴里知道了一个消息——齐老师的外孙子一家举家搬到外地去了。

　　 他们不会回来了。

　　 除夕身子里的那一股子气一下子就散了。

　　 她躺在自己那个用木板隔出来的小房间里，哭了一晚上。

　　 她突然什么都不在乎了。

　　 所以，她妈让她嫁给陈三这个远近闻名的小混混的时候，她一句话怨言都没有的答应了下来。

　　 糟糕的、混乱的、不堪的、被隔三差五打一顿的生活，才是她顾除夕应该过的。

　　 她怎么能怨恨她的老师呢。

　　 她实在是个糟糕透顶的人。

　　 她不配拥有一个好的生活。

　　 可陈三太好了。

　　 好到让除夕短暂的忘记了那段不可磨灭的曾经，让她觉得，也许她可以放下那段过去，重新开始。

　　 可不行。

　　 她过不了这个坎。

　　 她辞职不单单是因为她为了陈三打了刘芳，更因为她听陈三说服装厂迟早会倒闭。

　　 她不能留在那里，她需要赚钱，赚很多很多的钱，这样才能支持她去找老师的外孙子。

　　 她必须要见到他，看到他过得好才可以。

　　 陈媚的那番话触动了除夕，让她想起了她的老师。

　　 除夕想供陈媚读书，她想做和她老师一样的人。

　　 在没有办法见到齐老师外孙子的现在，学着她老师的样子，帮助其他人，她老师会欣慰的吧？

　　 所以，不管别人怎么说，不管谁来劝，除夕都打定主意要帮陈媚。

　　 她知道小王是好意。

　　 她也知道陈媚有心眼。

　　 但是没有办法啊。

　　 她真的没办法选择视而不见。

　　 除夕不知道，命运早就将齐晓芳的外孙子送到了她的眼前。

　　 齐晓芳不单单是她的老师，还是陈三的外婆，陈三唯一在乎的人。

　　 小王又絮絮叨叨说了好些陈媚的坏话，除夕反驳了几次，但她根本不听，还用一种顾除夕你这个傻子的眼神看着她，弄得除夕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就在这时，宿舍的门被推开。

　　 换了一条刘海萍西装裤的陈媚走了出来。

　　 她身上还穿着除夕的大衣，手里则拎着那个写着xx旅行社的行李袋。

　　 “顾姐姐，我换好裤子了。”陈媚显然是听到了小王说的话，她看都不看他，只和除夕说话，“你的大衣被我弄脏了，我洗干净之后再还给你。”

　　 除夕还没来及说不用了，小王就冷笑着说道：

　　 “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啊陈媚。你裤子都换好了，已经不需要外套遮了，为什么还不脱下来？是舍不得吧。”

　　 “说什么洗干净了再还给顾除夕。我看你是想眛下吧。”

　　 陈媚的脸一下子涨红了。

　　 她看了眼除夕，急切的分辨：

　　 “你胡说，你怎么能污蔑我呢？我真的没想眛下来。我就是冷……”

　　 “冷？你姐姐留了不少起毛的毛衣，你冷怎么不穿上？”小王一下子就指出了陈媚话里的漏洞，“别不是起毛了你看不上吧？这么一丁点年纪，倒生了一双势力眼。”

　　 “不是的，我没有。”陈媚傻了。

　　 书里有小王这个人吗？

　　 白月光顾除夕的好规矩不是喜梅么？

　　 这小王是哪里来的？

　　 为什么嘴巴这么利索？

　　 陈媚心里苦，她不知道怎么反驳，总不能告诉顾除夕她之所以不穿她姐的衣服是因为她的衣品太差，她实在看不上吧？

　　 “你没有？呵呵呵！”小王语气越发的讽刺，“你没有你倒是解释啊！说一句没有就算了？”

　　 陈媚气得眼泪都要下来了。

　　 别人穿书她也穿书，凭什么别人一穿进去就受尽男主的万千宠爱，到了她这里却先挨耳光，后被质问？

　　 世上穿书的人千千万，穿女配的不知凡几，人家都逆袭了。

　　 为什么到她这里，她连一个路人甲都说不过？

　　 陈媚心里苦，只能低头任嘲。

　　 “小王别说了，我相信陈媚。”除夕见陈媚低垂着头，可怜巴巴的站在那里绞手指，打断了小王，她说，“她姐姐比她高很多呢，她要是穿了她姐姐的毛衣，那她身上的校服就套不上了。”

　　 陈媚心中感动：这是什么天使？呜呜呜。不愧是早死白月光。你放心，就冲你今天一直帮我维护我，我绝对不打你的脸。我会老老实实按着剧情走，等你死了再上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