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逸听了这话却并不太惊讶,只唇边笑痕更深了些。乔初熏小心翼翼说完自己心中揣测,一直看着这人神色,恍然轻呼出声:“你早就想到了!”
景逸凤眸微弯,原就俊美的容颜更如清风霁月,让人心中砰然:“初熏也很聪明。”
他昨日听那医馆的老大夫说了,心里就有了几分计较,今早在路上问乔初熏那些话,也不过是为了更加确定自己推断。在医馆与那人攀谈,是想多套取一些有用的信息。不想这丫头突然间开了窍,临时编出那么一句谎话来,虽然说的别别扭扭的,也不敢正眼看人,倒显得更为真实,比他说的效果还要一些。
乔初熏被他直言夸奖弄得好不自在,撇过眼看向另一边,唇角难以抑制的微微翘起:“哪有……”
正好这会儿也忙完正事了,景逸更起了兴致逗她,倾身过去轻声道:“初熏就是很聪明,会煮好吃的菜,会点茶,会为人诊脉,如今……”景逸轻轻笑了一声,“还懂得推断破案了!”
乔初熏只觉得耳根一阵酥麻,温热气息拂过脸颊,撩的发丝轻轻动着,那一声轻笑直震的心尖微颤,脸上一热的同时,不禁抬手推了他一把,这人就喜欢逗弄她!
景逸覆上她在自己肩侧的手,眉眼含笑:“初熏,我饿了。”
乔初熏真后悔一时情急推他那一下,不仅手被人牢牢握着,人也被他顺势带进怀里,而且那句话……怎么听着怎么别扭,不禁没好气的斜了他一眼,却总也学不会硬起口吻凶人:“这才刚吃完朝食。”
景逸蛇打随棍上,另一手制在人腰后不让她乱挣:“不管,你做的那个粽子根本不顶饿。反正现在时候还早,咱们去城南吃小吃。听说那边有一整条街,都是各式各样的小吃。”
乔初熏被他整个人搂在怀里,挣也挣不动,只能握起拳头打他,也不敢大声嚷嚷:“你快松开我,别人都在看呢!”现在日头老高,晴天白日的,街上人来人往热闹的很。他俩往路边一站,半天也不挪窝,就这么拉拉扯扯的,她又一身未出阁的姑娘装扮,简直不要做人了!
景逸被她打的不痛不痒,笑得格外优雅翩然:“你先答应我。”
反正他就是不想那么早回去,乔初熏一回府里就往后厨跑,忙活着给那些吃货做饭,不到吃饭时候根本见不着人。他要是过去找吧,每回都要被那些小没良心的嘲笑不说,还有个小桃儿在一旁傻呵呵站着,也不知道给腾腾地方。
乔初熏这会儿也顾不得琢磨他又发什么疯,连声应道:“我答应我答应,公子快别闹了。”
景逸这才松开怀抱,不过还是攥着人一只手,对乔初熏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咱们去尝尝那些小吃,若真做的好,你也能照样学着做给我吃,到时大家不就都能一饱口福了么!”
乔初熏想了想,倒也是这么个理。又惦记着药堂的事,低下头去看景逸另一手拎着的药包:“公子,能先让我看看那药吗?”
景逸攥着人小手一上午了,心里特别舒坦,一脸淡然道:“不急。待会儿吃东西时候再看。”
乔初熏无法,只能跟着他往城南走。
两人一路走到城南,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了。景逸看了眼不远处的喧嚣街道,攥了攥她的小手:“脚疼么?”他的确存着私心,总琢磨着跟佳人多些机会亲近,所以才没像往常那样直接叫马车。正好今天日头也足,又没什么风,索性就领着人一路走过来了。
结果心里美了半天,到地方才想起来,人家从前好歹也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估计少有机会走这么远的路,估计走这半天该脚酸了吧?
乔初熏弯起唇角摇摇头:“没事。”她从前是没多少机会出家门,不过到越州之后,每天至少都要上一趟街。景逸走的也不快,这么慢慢溜达着,天气也正经晴朗,感觉还挺不错的。
景逸仔细端详她神情,见她不像说假话的样子,也就安下心来,浅笑着道:“没几天就过年了。等明年春暖花开,咱们去苏杭一带玩玩。那边好吃的东西更多,景色也比这边漂亮。”
乔初熏一听,顿时睁大了眼:“真的?”
景逸有些好笑的看她,缓声允诺:“自然是真的。想去么?”
乔初熏点头,水杏眸子亮晶晶的:“暮春三月,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书里描绘的景色好美,我一直都好想亲眼看一看。”
景逸定睛看她良久,末了才低声道了句:“只要你不走,想看什么,我都带你去。”
街上熙来攘往,人声鼎沸,头顶天高云淡,日光悠浅,景逸一句话说的低缓却坚定,一字一句敲进她心底,一笔一划清晰镌刻,如有千斤重,渐渐沉淀入心中最深那处。
乔初熏张了张唇,半晌没说出一句话。直到景逸露出一抹浅笑,又拉着她往前走去,才蓦然觉得胸口微痛,刚才他那句突如其来的许诺,害得她连呼吸都忘了继续。
景逸似乎对于逛这种地方很有经验。一走进那条街道,就先给两人各自买了一碗热腾腾的浓茶。接着便领着她到一个卖糕点的摊子前,扫了眼摊上的各样点心,偏过头看她:“想吃哪种?甜的还是咸的?”
乔初熏在汴京时,鲜少能有如此经历,一时间被那摊子前五颜六色各式各样的糕点晕花了眼,只得无措的看着景逸:“我……和公子吃一样的就好。”
景逸握了握她的手心,朝那小贩道:“玫瑰味的,红豆沙,绿豆沙,水蜜糕,香蜜糕,山药,菱粉,茯苓糕各来二十块。每样单拿出一块,剩下的包一起就好。”
那小贩应了一声,快手快脚开始包糕点,景逸从捡出的几样里捻了一块,送到乔初熏唇边:“张嘴。”
乔初熏微往后退了退,有些羞涩的看他:“公子。”
景逸不以为意,继续将手里的糕点往前送:“你手里拿着东西不方便,张嘴。”不然他刚才怎么会把茶碗和药都让她拿着。
眼角余光瞟到那小贩正低头忙着包东西,乔初熏张开唇,飞快咬了一小口,嚼了几下咽下,也不敢再看景逸神色:“谢谢公子。”
景逸看着她粉嫩的唇微张,雪白的牙轻轻啮了一口,又飞快阖上嘴,缓缓嚼着,感觉跟喂小兔子似的。心里面痒痒的,勾起一边唇角,便将剩下那大半块红豆糕都送入自己口中。
乔初熏一抬头,发觉景逸手上的糕点不见了,又见他嘴里嚼着东西,脸颊随着心中揣测越来越红,忙低下头喝茶,再也不敢多看一眼。
很快那小贩将糕点包好,一包大的上面系了绳,方便人手里拎着,另一包小的敞着个口,方便两人随时拿着吃。景逸看着挺满意,多给了几个铜板,几口将手上的茶喝完,把茶碗一撂,拉着人继续往前走。
街道两旁各式煎炒烹炸的吃食应有尽有,各具特色的吆喝声不绝于耳。乔初熏一手端着茶碗,另一手提着的药被景逸接过去,任他拉着手,东瞅瞅西瞧瞧,一脸惊奇欣喜,仿佛看什么都觉得新鲜。本来,她从前就没怎么出门逛过街,到了越州基本上每天也就是去集市,偶尔到城东的杂货铺子逛逛,为府里添置些器具,却很少往这边来。
景逸在一旁瞅着,见她几乎只顾得上看,手里的茶都忘了喝,也不知道出声要买或者尝。又想起早先高翎讲她家里的事,心里最柔软的那处微微疼了一下,嗓音也添了几许少有的温柔:“想尝哪个么?”
乔初熏正偏头看着街边一个老头,那人面前放一只大铁锅,手里拿一双一尺多长的木筷,手边案上摆了厚厚一沓子浅黄色的切纸,明显卖的是炸食。听见景逸问她话,乔初熏忙回过头,犹豫了一下,才道:“那个是炸食……”
景逸微微一笑,领着她上前:“我本来也挺喜欢吃炸食的。是你平常不给我做,说为了我身体着想,少吃为宜。”
乔初熏睁大了眼,正色道:“本来吃太多就不好。”见景逸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乔初熏抿了抿唇角,也有些不好意思,“那,偶尔吃一次还是可以的。”她也有点想尝尝那个。排队买的人好多,而且闻着好香!
两人排到队尾,景逸看了眼她手里的茶碗:“都有些凉了。待会儿想喝了再给你买。”说完,便不由分说将碗拿过去,给了坐在路边坐着的一个小乞丐。
乔初熏刚想喊住他,见他不是将东西直接扔掉,而是给了人,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唇边也露出浅浅的笑。
队伍缓缓前行,待到了前面,乔初熏才看清楚锅里的东西:“是虾饼呀!”
景逸早就看到了,看着她的侧脸问:“不喜欢?”
乔初熏忙摇摇头,转过头看他:“之前听人说过,江南一带有卖炸虾饼的,外酥里嫩,味道一绝,咱们那里没有。”
乔初熏说“咱们”,本意是指两人都是汴京人,听在景逸耳朵里,却觉得她不像从前那么跟他见外了。向来冷淡的眉眼神色稍霁,如同清风拂过冷泉,带起点点涟漪,溅起轻快莹澈的水滴:“待会儿尝尝,要是喜欢吃,以后每天都给你买。”
乔初熏有些俏皮的笑着睨他:“刚还说要是尝了好吃,我回去自个儿琢磨着给你们做的。”
景逸眸色更暖,弯起唇瓣道:“好。做得了第一份要给我尝。”
两人说笑间就到了最前面,虾饼也不大,景逸要了五只,付了铜板,就领着人继续往前走了。
时近晌午,景逸四下里看了看,挑了间看上去雅致些的酒楼,带着乔初熏一同进到里头。坐在二层雅座,拿出用纸包着的虾饼,依旧挺烫手。乔初熏轻轻吹了吹,咬了一口,刚嚼没两口,就是眼前一亮,欣喜道:“公子,真的很好吃。”
景逸听到那句引人遐思的感慨,差点没直接笑出来。端起茶盏饮了口浓茶,强压下那阵笑意,看着这人白里透红的水嫩脸颊:“嗯?”
乔初熏忙从手边的纸袋里取出一只,用纸包着给景逸送过去:“这个趁热吃最好。”外皮炸的金酥,几乎入口即化,里面却嫩的滴水,虾肉又嫩又有嚼劲,还沁着淡淡的葱花香以及酒香,明显用来调味的酱汁也是很花了一番功夫的。
景逸接过来,吃的虽然不快,依旧三两口就解决了一只虾饼。乔初熏自己吃完了,忙拿起纸又给景逸递了一只过去。走过来等着点菜的小二看得直嘬牙花子,这俩人,买了这老些吃食,应该直接去茶楼比较合适吧!
景逸咬了一口虾饼,淡淡瞥了一眼。小二一个激灵,登时挺直腰板,笑呵呵继续在旁边候着。
趁景逸跟小二吩咐点菜的功夫,乔初熏拿出帕子擦了擦手,取过药包打开,指尖扒拉着将里面的药材一样一样分开,眉心却愈蹙愈紧。
景逸点了店里几样有特色的饭食,又要了壶酒,转过头,就见乔初熏咬着唇一脸郁郁,似乎还有些气愤情绪在,忙出声问: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