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天空,有些迟缓的车流。
迎面缓缓驶来一辆银灰色的丰田小跑车,副驾驶摇下的车窗里是坐着一个头戴鸭舌帽的年轻女人。
女人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眉眼,但是从光洁的下颌角就能判别长得一定不差。
女人单手托住腮帮子,眼睛漫无目的地看着四周飞快后退的景色,眼神有些游离,正是弄丢线索心情不好一个人在那生闷气的孔雪儿
偶遇缓行,旁边正巧停住一辆看起来很拉风的摩托车,摩托车上坐着两名青年男子,一人染着黄发,一人留着像是刺猬一般将头发用夹板拉得炸毛的中长发,遮住了眼睛。
黄毛青年男子注意到了旁边托腮沉思的孔雪儿,见孔雪儿穿着洋气,又坐在一辆时下很流行的小跑车里,便动了少年懵懂的歪心思,冲着孔雪儿吹口哨,可是孔雪儿心思已经遨游千里,根本没有注意到旁边的哨声。
“哟,小妞还挺有脾气,黄毛,她不给兄弟脸面呢!”
坐在后面的刺猬头男人戏谑道。
“你看我的!”
黄毛也是年轻气盛,仗着自己开着一辆价值不菲的摩托车,又被刺猬头嘲笑,一时觉得没得面子,就放下狠话,抬手就掀掉了车窗里孔雪儿脑袋上的鸭舌帽。
被突如其来变故扯回思绪的孔雪儿还不明所以,只是一手摸着自己有些凉快的脑壳顶,一边茫然地看向窗外,一脸不知所谓地看着不到一米处端坐摩托车上黄毛以及黄毛身后的刺猬头。
“哟,黄毛,你搞到事了,好正的一个妞!”
身后的刺猬头兴奋地扇了一下坐在前面的黄毛,整个人像是打了鸡血一样看着孔雪儿那双带着异域风情的眼睛。
孔雪儿也许不算是最漂亮的那一波女人,但是论韵味和火辣程度是一般女人比不上的,特别是那一双眼睛,浅浅的,如一池春水,让一些自制力不行的男人看上一眼,得回去想上好一阵子。
所以,就在黄毛拿掉孔雪儿脑袋上那顶碍事的鸭舌帽,再与孔雪儿来上那么一两秒的对视后,黄毛便瞬间找到了恋爱的感觉,蜡黄的脸上泛起一抹红晕。
“小妞,要不上哥的车,哥带你出去兜风”
黄毛咧开嘴笑,露一口长期抽烟喝可乐吃辣油不好好刷牙布满牙结石的大门牙,似乎觉得自己很帅,直接将孔雪儿的帽子反戴在自己的脑袋上,额头露出几缕已经烫焦了的黄色头发。
“就你这个德行,还想约我遛街?”
孔雪儿眉毛一挑,声音冷淡,看了一眼黄毛头上的鸭舌帽,直起身,挥挥手,一脸嫌弃:
“那顶帽子得管你两个月的工资,你戴了就别还给我了,留着吧,也算有点像样的衣物穿在身上”
“你什么意思?”
黄毛一听就炸毛了。
“是呀,你个死婆娘,你懂什么,我哥们这车子你晓得多少钱不?”
刺猬头显然听出了孔雪儿嘴里的践踏之意,替自己的哥们感到不爽,身体跃跃欲试,一副想要出头的模样。
“还要我陈述一遍是吗,就你朋友那个又宽又长像把铲子一样的下巴,是生下来克父母,恋爱克情人,工作克老板,一个人的时候还会克自己的倒霉面相,这样的人,是个克星命”
“又偏偏生得贪心,不懂知足,要是这样的人都能有钱,多半不是偷就是抢的,当然,还能骗,你作为他的朋友,我劝你离他远一点,要不是被他拖累了怎么死都不知道的,不信你问问呢,他这辆车子哪里来的?”
孔雪儿没理会黄毛,而是似笑非笑地看向身后的刺猬头,学着川渝口音,一字一句地说着杀人诛心的言语。
为什么说杀人诛心,因为说的是实话,是最难听的大实话。
杀人不过头点地,这样的一番言论,等同于将黄毛的自尊心捏在手心反复揉捏,黄毛蜡黄色的脸上如被人泼了五彩的油漆,一会儿黑,一会儿青,一会儿红,最后惨白,
“臭婆娘,你胡说什么!”
说话的是刺猬头,因为黄毛哥已经咽得一句话也开不了口了。
“还要我说再说一遍是吗?”
孔雪儿看向前面的黄毛,上下打量,眼神戏谑。
黄毛恶狠狠地看向孔雪儿,这些年古惑仔横行,很多年轻男子出门都会耍酷带刀,黄毛的手伸进了后腰裤头里,似乎握住了什么,除了孔雪儿,就连在驾驶位给孔雪儿担任临时司机的咪咪也看到了。
“安妮小姐,要不要下去教训一下这些娃儿,年纪轻轻不务正业,现在居然还起了歹心”
话是说得漂亮,但是咪咪是个很胆小的人,即便有可以干翻一两个男人的能力,但是咪咪仍旧找到了一个空隙,准备变换车道,去到快车道,摆脱这两个不务正业的混混。
“不用,还不至于,只是可惜我的帽子了,再遇到这样一顶相同款式的,记得帮我留下”
孔雪儿收回目光,看向前方。
可是,你打算放过别人,别人不见得会放过你。
车已经开始缓缓发动,孔雪儿听到后面的黄毛和刺猬头仍旧在骂骂咧咧的,骂得很大声,也骂得很难听,就连周围的车里的人都开始纷纷朝孔雪儿的方向看去。
孔雪儿很讨厌被围观,皱了皱眉,探出脑袋,盯着黄毛的眼睛,孔雪儿浅色的眼膜中流动着很难察觉的异样色彩。
“嘿,讨厌鬼,一会儿把你腰后的刀送去下个路口的派出所,现在呢,先给你身后的伙伴讲讲你的车是哪里来的吧!”
孔雪儿说话的语气更像是命令,说完话后便缩回了脑袋,摇起车窗玻璃。
黄毛本来握住后腰匕首的手突然没了钳制,一下松动了,猛地大幅度转身,看向身后的刺猬头,脸上不住颤抖,像是在同自己做很剧烈的挣扎,这样的情况最多持续了一秒,然后黄毛的眼神便变得有些空洞。
“你怎么了黄毛?”
被黄毛一系列操作搞得云里雾里的刺猬头后缩了一下脖子,想来黄毛不太爱漱口,一股味冲得刺猬头捏住了鼻子,眼中的嫌弃之色比孔雪儿好不到哪里去。
“兄弟,我其实根本不是什么富二代,这辆车,是我偷你的身份证去车行抵押零首付提出来的,要是下个月车行得不到分期的利息,便会来找你的麻烦,而那个时候,我已经开着车逃回老家,反正你家条件不错,给我收拾一下烂摊子是兄弟看得起你!”
在刺猬头越来越震惊的瞳孔中,黄毛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的真心话。
“安妮小姐,你说他俩能不能打起来?”
咪咪也跟着摇起了车窗玻璃,有些好奇地通过后视镜看向后方,此时哪里还有兄弟什么同心,刺猬头已经下了车拖着黄毛往一边走,黄毛不愿意,两人开始拉拉扯扯。
“你别看了,这是主干道,一会儿便会有人来收拾他们!”
孔雪儿点开车载电台的开关,音乐声以及主持人浑厚又温暖的声音娓娓道来,孔雪儿很喜欢这位电台主持人,闭上眼睛,不再搭理咪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