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0 问世间情是何物
说完,加里手中长箭对着傅松就射了过去。
而傅松则一动不动,仿佛根本没有看到加里的攻击。
嗖!
长箭贴着傅松左腿而过,最后插到他身后的碎石中。
傅松转头,只见长箭前方三分之一完全没入碎石,额头忍不住青筋直跳。
如果这一箭射到自己身上,绝对能将自己射个对穿。
对方手中弓箭的威力,丝毫不弱于章久悦的手枪。
尽管笃定加里无法射中自己,但傅松还是忍不住后退。
弓箭是有射程的,只有双方的距离足够远,平安符带来的运气成分才会放大到极致。
比如傅松的腿,就是在和加里的那位属下近身肉搏中受的伤。
由此可知,平安符不是万能的,在某种极致情况下,它也会失去效果。
见傅松退后,加里并没有再次攻击,而是消失在原地。
两小时后,傅松准备去海边准找食物,结果加里又出现了,并远远的对傅松射了一箭。
箭失再次落空,但傅松已经无法前进,只好退回去。
如此反复两次,情况都差不多。
傅松瞬间明白了加里的意图,对方知道在平安符的作用下,单凭武力很难杀掉自己。
更何况自己这边还有枪,若真的拼命,谁能笑到最后还真不一定。
所以他准备用这种方法将自己三人困死在庇护所内。
因为容器的问题,庇护所的水源和食物只够食用一天。
没办法下,三人只能节省着用。
晚上,傅松故意躲在庇护所内,装作熟睡的样子,希望能把加里引过来。
谁知对方根本不上当,他等到凌晨四点,也就是人最困的时候,再次从庇护所出来。
谁知刚露头,一支箭就飞速而至。
嗖!
箭失擦中傅松脖子,带出一道血痕。
加里刚才距离自己竟然只有十米?
大叫一声,傅松拿起从加里属下手中搜到的尖头木棍朝前方冲去,想把加里困住,和他拼个刺刀见红。
然而等他冲过去,对方早就没影了。
尽管已经非常节省,但三人的食物和水也只支撑了三天。
这三天中的刚开始,加里还想凭借弓箭偷袭,希望自己人品爆发把傅松射死。
然而一天后,他就改变了主意,只远远掇着,有次傅松都靠近了海边,他才从石缝里跳出来补上一箭。
最关键的是,对方不知道把船开到了哪里。
唯一的水源就在船上,没了水,即使傅松抓到鱼也没用。
这是铁了心要把自己耗死啊!
坐在庇护所前,因为缺水和饥饿,傅松目光深陷,嘴唇发白。
章久悦和温蒂的状态更差,特别是温蒂,大病初愈后,她还来不及休养,就碰到了这种情况,身心已经疲惫到了极点。
昨天晚上甚至开始说起了胡话,白天也是昏昏沉沉的随时可能一头栽倒在地。
咬咬牙,傅松站起身:“不能再拖了,再这样下去咱们迟早被他耗死。”
说完他一瘸一拐朝灌木丛的方向走去。
章久悦一愣,随即想到什么,脸色瞬间大变:“你千万别做傻事啊,要死咱们死在一起!”
傅松摇摇头:“做什么傻事,以有心算无心,赢得一定会是我。”
说完走到灌木丛边缘。
果然,他刚站定,加里就出现了。
他将长弓对准傅松:“如果你回庇护所,我这次就不射你。”
然而傅松只是看他一眼,扭头就朝灌木丛深处走去。
加里的箭并未射出,他看看傅松离开的方向,又看看庇护所章久悦和温蒂两人,特别是章久悦手中的枪,笑了。
傅松只以为自己是想将三人困死,殊不知自己的目的只是把傅松逼入灌木丛,寻找他们迫切需要的水源。
因为三人只有一把枪,只要他们分开,没有枪的人就成了自己待宰的羔羊。
至于三人一起行动,那反而更好。
从小在原始森林长大的加里,在这种地形如鱼得水。
只要他伪装起来,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靠近三人,将他们射杀。
他甚至完全不用靠近,只需布置几个陷阱,就能让三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等傅松走远,他悄悄的跟了上去,并通过脚下痕迹让自己不至于追丢。
走了大约两公里,忽然,加里愣住。
因为他发现,傅松就站在半山坡上一动不动的看着自己。
双方距离不到三十米。
“你好像是故意把我引到这里的?”加里忽然道。
傅松点点头,然后竖起大拇指:“恭喜你猜对了。”
弯弓搭箭,加里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有信心,但丛林就是我的家,在这里,我是天生的王者。”
傅松:“是吗?难道丛林能帮你抵挡热武器?”
“什么?”加里一愣,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傅松就丢出一个黑乎乎的“玉米棒”。
接着傅松直接爬到地上,双手抱头。
滋滋滋!
“玉米棒”发出澹澹的烟雾,加里瞬间想到一种可能:手雷!
虽然不知道那种型号的手雷外形竟和“玉米棒”高度相似,但这不重要。
深吸一口气,加里挥起长弓弓柄,对着手雷用尽全身力气砸了过去,试图将手雷砸飞出去。
这是他唯一能活下来的办法,因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手雷爆炸的杀伤力范围。
砰!
长弓弓柄狠狠砸到“玉米棒”上,因为力气太大,“玉米棒”竟直接被他砸了个窟窿。
带着冲天骚味的液体迸溅的到处都是,加里身上也粘了不少。
这是……尿?
终于,加里明白傅松扔的到底是什么。
这家伙竟然将尿装到捡来的矿泉水瓶中,并在里面溶解了木炭粉,看起来黑黑的。
加上行如流水的动作,以至于自己竟将其当成手雷。
“小子,竟敢戏耍我,今天老子一定将你剥皮抽筋,让你感受一下什么是真正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傅松慢慢站起身,嘿嘿一笑:“是吗?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加里还要再说,忽然就听到脚下淅淅索索的一阵乱响。
他脸色瞬间就变了,这是蛇?
只是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这玩意?
下意识的,加里朝左边跑去,然而不管他怎么跑,这些蛇就像附骨之疽般跟在他身后,而且越来越多,密密麻麻,仿佛疯了一般。
眼角余光扫过刚才的位置,结果那里的蛇更多。
难道……是那些尿液?
加里扭头看向傅松,忽然朝他冲去。
傅松吓了一跳,连忙朝山上跑。
只是刚跑了几步,左脚就开始疼了起来,很快加里和他就只剩不到五米远。
而地上的雁丘蛇虽然数量足够多,但速度和人全力奔跑却差了不少。
只要加里跑到山的背面,完全有可能像自己上次离开一样,顺着悬崖滑到底部。
那自己所有的布置都将功亏一篑。
心念电转,傅松咬咬牙,转身一脚朝加里踹去。
砰!
他用尽全身力气,直接将加里踹翻在地。
然而加里非但没有半点愤怒,反而犹如厉鬼般哈哈大笑:“傅松,大家一起死吧!”
说完右手朝傅松一甩,一大团黑影向他袭来。
情急之下傅松挥手格挡,只觉触手柔软黏滑,瞬间明白了对方扔的是什么东西。
雁丘蛇!
傅松连忙向后躲避,然而已经迟了,一条蛇被他手掌击中,条件反射般咬中他的手背。
等傅松狼狈的和这些蛇拉开距离,手背上已经多出两个红点。
没有任何犹豫,傅松拿起刀,在被咬的部位画出一个十字形伤口,鲜血顺着伤口汩汩流出。
血液刚开始是黑色,直到最后变得殷红,他才松了口气。
好险!
原来加里早就被雁丘蛇咬中,他朝自己这边跑并非想逃跑,而是准备和自己同归于尽。
还好自己出手果决,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被傅松踹到后,加里向挣扎的站起来,将不知是不是体内蛇毒发作的缘故,他努力了半天,也没能成功。
这时后面的雁丘蛇已经追过来,它们不要命的爬到加里身上,似乎在搜索着什么。
加里刚开始还努力挣扎,可越挣扎被毒蛇咬中的次数就越多。
终于,他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脸色乌青,凉的不能再凉。
随着尿味逐渐消散,这些蛇也纷纷爬走,对山上的傅松视而不见。
傅松长长呼了口气,没错,这就是他的计划。
知道五年生不忘草对雁丘蛇的吸引力后,傅松就将不忘草捣碎后放进装满尿的矿泉水瓶。
无错
其实这玩意傅松做了两瓶。
他想的很清楚,如果第一瓶不能让加里上当,那就趁加里“捉住”自己时,打开第二瓶的瓶塞将尿液甩到他身上。
只是这样一来,两人就彻底成了同归于尽。
摇摇头,傅松爬上山,顺着崖壁滑下。
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他速度快了很多。
从崖上下来,傅松正要沿着滩涂回去,忽然看到海中停着一艘船,原来加里把船藏在这里。
“傅松,你没事吧?”是温蒂的声音。
他扭过头,只见温蒂和章久悦正手拉着手,站在不远处微笑的看着自己。
章久悦笑道:“我就说这家伙会没事吧,虽然我不知道他具体的计划,但我知道他一定会成功。”
说到这个,傅松瞬间得意起来:“当然,也不看看我是谁!
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加里死了,是被我活生生坑死的,我厉害吧!”
他快步朝二女走去,谁知刚走两步,忽然大脑一晕,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章久悦和温蒂连忙跑过来,温蒂都快哭了:“傅松,你……你怎么会这样?”
章久悦却要澹定的多:“没关系,他可能只是晕过去了,毕竟他腿上的伤一直没好,又因为加里的事心力憔悴……”
只是话未说完,温蒂突然指着傅松的右手:“他的手怎么了?”
章久悦一愣。
原来傅松的右手不知什么时候,竟然肿的粗了一大圈。
它有点像被开水烫伤后起的大泡,但表面乌黑,十分恐怖。
下一刻,章久悦的脸色苍白如雪:“他……他被雁丘蛇咬了。”
“那怎么办?久悦姐,你见多识广,快救救他啊!”
章久悦却艰难的摇摇头:“被雁丘蛇咬中的人,是救不活的。”
“不,不可能!”温蒂大声道,“雁丘蛇再毒,能有黑曼巴毒吗?
即使毒如黑曼巴,也有抗毒血清可以治疗的。
所以一定有办法可以救傅松,一定有办法。”
说完,她从身上掏出傅松曾经送给她的两张平安符,道:
“傅松说带上这种符纸可保佑我平安无灾,现在我把它还给傅松,它们定能保佑傅松无事。”
章久悦从傅松口袋中掏出一沓平安符,嘴角苦涩:“这么多这东西都不能保佑他平安,再多出两张又能怎么样?”
“一定是他的使用方法不对,我听说你们国家的人拿符纸治病,都要将符纸烧成灰,然后冲服。”
说完,她将符纸点燃,放入随身携带的矿泉水瓶中,接着灌到傅松嘴里。
然而,燃烧成灰的符纸并没有用。
傅松的胳膊不仅没有消肿,反而越来越大。
突然,章久悦道:“我知道一种方法或许可以救他的命,只是……”
“只是什么?快点说啊!”温蒂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章久悦却没有直接说出答桉,而是道:“你知道雁丘蛇为什么叫雁丘蛇吗?”
见温蒂没有回答,她只得继续道:“雁丘这个词,来自金代文豪元好问,是为再现对方赋《雁丘辞》的历史故事而建的。
原词如下: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
君应有语:
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
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
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
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
据史载,元好问于泰和乙丑年赴试并州,适逢捕雁者捕得两雁,一死一脱网。
脱网的那只悲鸣不肯离去,竞自己投撞到石头上死了。
诗人感慨万千,就将两只雁买了下来,葬于汾河之畔,垒石为识,曰‘雁丘’。
所以雁丘蛇中的雁丘代表的是‘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也就是说,一旦一对夫妻中的任何一人被雁丘蛇咬中,另一人必定形单影只。
但也不是没有破解之法,即这对夫妻中的另一半,用嘴帮对方把体内的毒液吸出来。
只是吸出毒素后,被咬的人固然可以活过来,但吸出毒素的人却会中毒而死,并无药可救。”
说完,章久悦强调:“这次是真的无药可救。
而且这个说法只是我从一本古籍中看来的,真实性有待商榷。
因为最可能的后果是,不管被咬的人,还是吸出毒素的人,都会中毒而死。
就像雁丘词中的两只大雁那样,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
喂,你干什么?”
却见温蒂突然毫不犹豫的爬到傅松胳膊上,用力吸吮他伤口的肿胀处。
刚开始不管温蒂用什么方法,都不能将傅松胳膊中的毒素吸出分毫。
直到她舌尖的唾液流入傅松伤口,这些唾液仿佛拥有某种神奇的功效,竟然将堵塞的血管化开。
黑色毒素顺着温蒂的嘴角流到地上,发出难闻的腥臭气。
半小时后,傅松的胳膊已经恢复如初,脸上的黑气也不见了。
傅松感觉自己仿佛做了一个梦,在梦中,他想到了很多事。
只是这些事在他心头均无比模湖,仿佛曾经发生过,又仿佛从未发生。
梦回千转,忽然,模湖的梦渐渐回归真实,他感觉到了自己的双脚、躯干、左手,以及右手。
接着,傅松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正是章久悦。
章久悦看着傅松:“你终于醒了?”
“有水吗?”
“给!”
傅松喝完水,感觉精气神好了一些,他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最后问:“我明明已经干掉了加里,怎么忽然会晕倒?”
章久悦道:“你中了蛇毒,雁丘蛇的毒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单靠放血是没用的。”
傅松:“没用?那该怎么办?你不会给我打抗毒血清了吧?难道咱们获救了?”
他四处张望一番,发现自己正躺在船上,对面就是他爬下的悬崖。
好像没有获救。
章久悦:“是温蒂救了你,她将你体内的蛇毒吸了出来。”
“真的?那温蒂人呢?”
看着章久悦暗然的脸色,傅松的心忽然下沉,他一把抓住章久悦的衣领,神色狰狞:“温蒂呢?快说,快说啊!”
章久悦犹豫片刻,还是道:“她回庇护所了,并特意嘱咐我不让告诉你,又让我开船带你离开。”
顿了顿,她补充:“但我认为你应该有知情权,所以就没听她的话。”
然后将温蒂救傅松的前因后果简单说了,最后道:“对不起!”
“啊!”傅松忽然怒吼一声,身体踉跄着朝庇护所的方向跑去。
从悬崖到庇护所有半个小时的路程,但傅松只用了不到十分钟,就抵达目的地。
可此时的庇护所已全被树干茎叶封住,没有了之前的进口或出口。
没有任何犹豫,傅松跑过去,树干茎叶扒开,只见温蒂的身体安静的躺在里面。
现在的温蒂全身乌黑,一道道死气从她的皮肤内渗透出来,看起来极其可怖。
章久悦出现在傅松身后,见他正要往里扑,立刻叫道:“别动她,不然你很可能二次中毒。”
但傅松没有任何犹豫,将温蒂轻轻涌入自己怀中,声音沙哑不似人声:“你……你怎么这么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