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曹氏兄妹就当昨晚的事情没有发生似的,大家神色自若,有说有笑的,吃完饭罢,那是外甥打灯笼,照旧,该干嘛干嘛。
曹小树依然就像一个保姆似的,尽职尽责地看护着小妹曹小花,他除了给妹妹进行适度的教育,开发智力,自己按照系统爸爸的要求,进行学习之外,便抱着妹妹到村子四周转悠着。
天气炎热,滴雨未下,旱情没有缓解的迹象,越来越多的家庭缺粮断炊,继续有人饿死,有人逃荒。
很多人被饿的瘦骨嶙嶙,有气无力,有的人饿的身子浮肿,皮肤发亮。
有些人在地里干活累了,坐下想要休息一下,身子一歪,就再也没有站起来,有人摇摇晃晃地在路上走着,一个跟头栽下去,结果命就没了。
而有的人,见活着没有什么盼头了,心中悲苦绝望,要么悬梁自尽了,要么跳河自杀,而有的人干脆在山上挖一个土坑,自己躺进去,慢慢等死。
曹小树目睹了这人间的悲惨事,眉头紧锁,心情难过,当他抱着小妹经过一户门户敞开的农家之时,听得里面传来了一阵幼儿的啼哭。
他愣了一下,便抱着小妹犹豫着走进了房子,朝着屋内一瞥,眼睛暴睁,一脸震惊,立即伸手捂住小妹的眼睛。
曹小树看到了悲惨的一幕,只见一个年轻农妇躺在床上,手腕在床沿边,手腕上被菜刀割出了一个大口子,鲜血流了一地。
而在床的里面,就在年轻农妇的身边,则躺着一个正在嘶声哭泣,不足半岁的男婴。
曹小树神色凝重,缓缓地扭头,目光在屋内里扫视一圈,见到柜台上摆了很多的灵牌,而且,灵牌都是新的。
他根据这几天所见所闻,毋须细想,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唉!一定是这家人没有挺过饥荒,只剩下了年轻农妇与儿子了,而年轻农妇面对艰难的生活困境,心生绝望,选择了自杀,于是,便留下了这个嗷嗷待哺的孩子。
悲剧、悲剧,真是人间悲剧啊!
曹小树明白了屋内所发生的一切,更是悲愤交加,伤心难过,眼中瞬间湿润了。
他出了门,把妹妹放在门口,吩咐道:
“花儿,呆在这里不要动,继续眯着眼睛不许偷看,哥哥进屋马上就出来!”
即儿,复又进屋,抱起床上的哭泣的孩子,匆匆地走出了弥漫着刺鼻血腥味的,家穷四壁的房子。
曹小树一手抱起妹妹,一个抱着哭泣的婴儿,静静地站在农妇的家门口,稍顿,见到一个中年男子经过门口,便叫住了对方。
他告诉了这家农户妇人死亡,留下孩子的事情,又询问了孩子的亲属情况,见这家人除了他手里的这个孩子,大人都死绝了。
他叹息一声,便塞给汉子几张银票,拜托对方帮他掩埋屋内的年轻妇人,见对方答应了,于是,便抱着孤儿心绪纷乱地返回了自己的家。
中午。
家人回家吃中饭,见到了曹小树怀里的孩子,惊诧不已,连忙进行询问,待得知道真相,神色黯然,心情沉重。
曹小溪瞅着被大妹曹小梅怀过去的孩子,问道:
“小树,你真的打算要收养这个孩子吗?”
曹小树点点头,道:
“只是暂时收养,若是他的亲人寻来,想要带走孩子,到时候,孩子还得还给人家的!”
曹小溪问道:
“要是他家没有亲人了呢?”
曹小树淡淡地道:
“那我就一直养着,直到养到他能够自立为至!”
曹小溪眉头一皱,眼睛一瞪,叫道:
“小树,你是不是疯了,饥荒还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咱们自己都吃不饱,还要收养一个孩子,而且,孩子还这么小,一把屎一把尿的,养起来多麻烦呀!”
曹小树扭头瞪着曹小溪,眉头一皱,冷冷地道:
“曹小溪,你给我记住了,有我曹小树在,就不会让家人饿肚子,只要有我曹小树在,我就要把这个孩子养大,至于麻烦,家里这么多的人,再麻烦也麻烦不到你!”
刘氏扯了扯曹小溪的衣袖,瞪了老三一眼,即儿,冲着曹小溪挤出一丝笑容,柔声道:
“小树,既然孩子是你带回来的,你想养就养着,不就费一点粮食吗,反正有你在,家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吃的。”
曹述生点点头,道:
“收下,收下,终究是一条人命,总不能把孩子扔了,在这饥荒的年景,要是把这么小的孩子扔了,孩子肯定就活不下去了!”
曹大山与曹小溪点点头,对父母的态度表示赞同,笑道:
“对对!养了,养了,孩子吃不了多少,大家省下一口,就能把他给养活了!”
曹小溪见大家都支持收养孩子,便不吭声了。
曹小梅笑着问道:
“三哥,这孩子叫什么名字呀?”
曹小树摇摇头,道:
“家里的大人都死绝了,只知道他家姓刘,至于孩子的名字,我却不知道!”
曹大山笑道:
“那咱们就给孩子取一个名字吧?”
即儿,拍拍曹小溪的肩膀,笑道:
“老二,你脑子灵活,你给孩子取一个名字吧?”
曹小溪不假思索,随口就道:
“刘小毛!”
曹小花探头探脑地瞅着婴儿,一脸的稀奇,即儿,抬头瞅着姐姐曹小梅,嘻嘻一笑,叫道:
“姐姐,能把毛毛给我抱抱吗?”
曹小梅摇了摇头,柔声笑道:
“不行,你太小了,手上没劲,抱不动毛毛的。”
曹小花又问:
“那我能摸摸他吗?”
曹小梅犹豫一下,摇摇头,道:
“不行,毛毛的皮肤太嫩了,不能摸的!”
曹小花见曹小梅拒绝了她所有的要求,很不高兴,生气地瞪了姐姐一眼,瘪瘪嘴巴,一脸委屈地走到曹小树的身边,向哥哥伸出了手臂,进行求抱。
曹小树抱起了小妹,道:
“二哥,自今往后,这个孩子就是咱们曹家的人了,所以,他得很我们姓曹,以后咱们就叫他曹小俊吧?”
刘氏连忙笑道:
“好好!以后这个孩子就是咱们曹家的孩子,大家就叫他小俊!”
曹述生点头笑道:
“嗯!小俊这个名字好听!”
曹小溪咳嗽两声,又问:
“曹小树,以后这个孩子,我们是应该喊他弟弟,还是应该喊他侄子呀?”
曹小梅眉头一蹙,斜睨着曹小溪,连忙叫道:
“二哥,你瞎说什么,小俊当然是我们的弟弟了,三哥还没有娶老婆,如果他有了儿子,那以后让他如何找媳妇呀!”
曹大山点头不迭,道:
“对!自今往后,小俊就是我们的弟弟了,他是我们的六弟!”
曹述生也点了点头,道:
“嗯!事情就这么定了,以后这小俊就是咱们老曹家的人了,我有些饿了,快开饭吧!”
饭菜上桌。
曹小溪瞅着桌上极其简单的饭菜,眉头一皱,将筷子重重地在桌子上一按,不满地叫道:
“哎呀!怎么又是稀饭,天天喝稀饭,天天喝稀饭,喝的身上一点劲儿都没有,能不能炒几个硬菜,吃一顿干饭呀!”
曹小树滋溜一声,喝了一口稀饭,目不斜视,冷冷地道:
“曹小溪,你不吃滚蛋,以后你再敢挑食,你就不要呆在这个家里,你若是真的有本事,就自己去外面找食,到时候你想吃龙肉,都是可以的!”
曹大山拍拍曹小溪的肩膀,叹息一声,柔声劝道:
“唉!二弟,小俊一家都饿死了,很多人都被饿死了,我们家能够餐餐有稀饭喝,能够活下来,已经很幸福了,你就知足吧!”
曹小溪眉头一挑,昂然叫道:
“可是,家里不是有很多粮食吗,咱们压根就不愁吃的,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这么虐待自己呀?”
曹小树扭头逼视着曹小溪,目光凌厉,神色肃穆,冷冷地问道:
“曹小溪,谁说家里有很多粮食了,你那只眼睛看见家里有很多粮食了?”
曹小溪见曹小树瞪着他,眼神之中,满是警告,想起以前遭受过曹小树的毒打,心头一颤,那些狡辩的话,终究说不出口。
他被曹小树怼了一个结实,伤了颜面,心里不爽,霍然起身,坐到门口,赌气不吃饭。
刘氏站起身来,想要去劝曹小溪吃饭。
曹小树淡淡地道:
“妈,少吃一顿,又饿不死人,他都这么大的人了,你还要惯着他,你要是再这样地惯着他,他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呀!”
曹述生偷偷地扯扯刘氏的衣袖,微微摇头。
刘氏遭到曹小树的指责,心里不爽,却又不敢得罪这个厉害的儿子,犹豫一下,复又坐下,板着脸儿,无滋无味地喝着稀饭。
曹小溪的犟脾气上来了,耍起横来,手指曹小树,一脸的怒意,咬牙切齿,气忿地叫道:
“曹小树,你不要太嚣张,你可以对我这个哥哥不恭敬,但是,不可以对姆妈如此嚣张,这般放肆!”
曹小树放下了碗筷,站起身来,双眼冒火,脸色阴冷,缓缓地向曹小溪走了过去。
曹小溪见到曹小树走向了他,一脸煞气,其意不善,心生恐惧,愣了一下,即儿,一个转身,撒腿就跑。
他一面逃跑,一面叫喊起来:
“曹小树,你、你别过来,不许打人,不许打人啊!”
曹小树被曹小溪给惹怒了,见对方要逃,那肯罢休,迈开双腿,便追了出去。
曹小花放下了碗筷,跳下凳子,跑了出去,咯咯咯地,一阵欢笑,拍掌欢呼:
“哦哦哦!哥哥打人啰,哥哥打人啰,哥哥打人啰!”
刘氏指着曹小花,眉头一拧,一脸的嫌弃,气忿地叫道:
“哎呀!你们看这个死孩子,见到两个哥哥打架,她居然还这么高兴,真是缺心眼啊!”
曹述生压低了声音,沉声呵斥:
“你咋怎么多的屁话,小树最疼花儿了,你怎么说花儿,要是让小树知道了,他会生气的!”
刘氏眉头一挑,气湫湫地叫道:
“怎么,花儿还是我的女儿呢,我说自己的女儿都不行了吗?”
曹述生叹息一声,没有搭理愚蠢的妻子。
这时。
外面便传来曹小溪的惨叫声,求饶声。
众人一愣,纷纷起身,要去外面查看情况,但是,却见曹小树已经抱着小妹曹小花回来了。
曹小溪则低垂着脑袋跟在后面,鼻青脸肿,泪流满面,一瘸一拐的。
曹小树放下曹小花,捏捏小妹的脸蛋,笑道:
“自己去吃饭,好好地吃饭啊!”
曹小花嗯了一声,爬上凳子,一脸的乖巧,继续吃饭。
曹小树扭头瞅着曹小溪,面无表情,淡淡地道:
“你真的不吃?”
曹小溪抹去满脸的泪水,一脸的委屈,坐回自己的座位,拿起碗筷,盛了一碗稀饭,就着咸菜,默默吃饭。
曹述生瞅着乖乖踏踏的曹小溪,脸色微变,与妻子刘氏对视一眼,咳嗽两声,叫道:
“吃饭,吃饭!”
一家人复又坐回了凳子,继续吃饭,只是大家心情各异,有人无奈,有人郁闷,有人愤怒,有人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