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向北这趟过来住了五天，回去的时候把林琴芬也带上了。

　　 要和三个宝宝分开，林琴芬也是舍不得，不知道掉了多少眼泪，凌月亮嘴上说着没事，她能应付过来，等人真的走了，一个人照看三个孩子还真的是手忙脚乱。

　　 别说还要抽空做卷子看书，能坐下歇会都是不容易。

　　 在连着忙了半个月之后，还生了一场病，发高烧，昏昏沉沉养了三四天。

　　 纪延川看着她烧的意识模糊，还惦记三个宝宝，心里真是打翻了五味瓶，什么滋味都有。

　　 等凌月亮醒来，他也做出了决定，“等你养好身体，就和外公带着宝宝回京市吧，那边有我爸妈，还有凌奶奶，警卫员也在那边，都能帮你带孩子，你在这里太辛苦了。”

　　 凌月亮心口一窒，“那你呢？”

　　 纪延川虽然难掩痛苦，但还是狠下心。

　　 “我皮糙肉厚，你和宝宝更重要，我留在这边，等放了假就回去看你们。”

　　 真的要到这一步，凌月亮也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本来她的计划是过了今年，等她参加完高考录取通知出来，她就带着孩子回京市去。

　　 但林琴芬突然回去的确打乱了她的计划。

　　 这个时候如果说雇一个保姆或者佣人照顾孩子，那是资本家作风，不可能这样做的。

　　 徐老是能搭把手，但总不好让他给孩子洗尿布这些，太折煞老首长！

　　 回到京市，有凌奶奶不说，纪振华和徐素珍多少能搭把手，凌奶奶身边还有个警卫员傅姐。

　　 而不像徐老，因为是男同志，就算配警卫员也不可能配女同志，她家三个宝又有两个女娃娃，如果是自家人就算了，肯定不能让外边的男同志经手照顾。

　　 “再等等，”

　　 凌月亮这么告诉自己，她再等一个时机，同时也是知道要和纪延川分开，能再拖延一段时间也好。

　　 大概是知道要面临分开的局面，纪延川不仅尽量在结束工作之后赶回家，还趁着风和日丽，带着媳妇好好出门逛了逛。

　　 看两人之前没看过的电影，去公园逛街，去爬山，把两人之前处对象的时候没做过的事都做了一遍。

　　 不仅如此，凌月亮还利用空余的时间给自己缝了件简单的礼服，白色的婚纱太不现实，放在这个年代也太奇怪，她给自己做了件改良版国风红色的裙子。

　　 纪延川则是一身笔挺的军装。

　　 两人去县城照相馆拍了结婚照，凌月亮对着镜头笑，虽然生过孩子的腹部有轻微的隆起，身材也比之前丰腴不少，但还是美的，在镜头之下整个人仿佛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

　　 拍摄当时，纪延川看见媳妇这身打扮，呼吸急促不说，眼神都看直了。

　　 凌月亮也一样，她知道纪延川长的好，特别是穿着军装的时候，神圣又挺拔。

　　 照完相，两人又在国营饭店吃了东西，这才往家赶。

　　 “军人同志，我来找我女儿，我姓程，我女儿就住在里面，真的，我没骗你们，你们不信的话就看，这是我们单位开的介绍信，我女婿是你们这的营长，他叫张建中。”

　　 家属院门口，一名戴眼镜的中年男同志手里拿着介绍信，一手提着行李袋，正和门口的站岗的哨兵沟通，哨兵拦着他不让进，他急的满头大汗。

　　 “什么情况？”

　　 纪延川走近，出声询问。

　　 对方看见纪延川，立即敬礼，“纪营长，是这样，这位同志他来找张团长，但我们派人去张团长家里问过，张团长的爱人说他们家没有亲戚来，不让进。”

　　 趁着纪延川问话的时候，凌月亮打量面前的男人。

　　 戴着黑框眼镜，人很瘦，头发也白了一半，分明是知识分子的模样，但因为受过磨难所以很瘦，目光更是沧桑不已。

　　 “你是营长？同志，你们帮我进去说说，我女儿叫程颖，她嫁的丈夫就是你们部队的营长，怎么会没这个人呢？我不可能找错地方，”

　　 来人正是程父，自从家里出事之后，他和妻子就被安排去西北的农场，和唯一的女儿失去了联系，后面好不容易拖人给女儿寄过一封信，收到的回信也是说一切都好，让他们放心。

　　 那之后就再也没有别的消息，程父和妻子忧心不已，如今好不容易重回家里，第一时间想到的也是联系女儿，可惜信寄过来连个回应都没有，妻子又生病，程父不得不亲自找过来。

　　 “同志，你们帮帮我，我没说假话，我说的都是真的，”

　　 “叔，叔叔，你别着急，”凌月亮朝纪延川使了个眼色。

　　 纪延川和哨兵沟通几句，让程父做了登记，顺利把人领进家属院。

　　 出门时间有些久了，凌月亮第一时间先回去看孩子，早上出门的时候是托了胡聂玉洁帮忙照顾，聂玉洁自己也是个孩子心性，跟三胞胎玩的不亦乐乎，还不舍得走。

　　 “我看见外头来了人，是你家的亲戚？”

　　 凌月亮没瞒她，“那是程颖的父亲。”

　　 聂玉洁到底是司令的女儿，对时局了解的比旁人多不少，顿时瞪大眼睛。

　　 “我倒是听我父亲说过，如今逐渐有人平.反，既然程父能出门是不是代表他们家没事了？妈的，太好了，我终于等到这天了，你等着，我马上就去把程颖找来！”

　　 都不用凌月亮提点，聂玉洁撒开腿就往外跑，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凌月亮也笑着，可不是么，好戏也该上场了。

　　 外边，纪延川给程父倒了茶，鉴于程颖还没过来，两人都没添油加醋说什么，有些事等程颖过来让他们父女见面亲自说比较好。

　　 聂玉洁动作很快，大概是一个多小时之后，就把程颖找来了，一起来的还有张阳阳和张晴晴这对兄妹，兄妹二人看见外公没那么熟悉，程颖看见又老又瘦的父亲，当即淌下两行热泪。

　　 “爸！”

　　 “女儿！”

　　 这一刻父女两人再顾不得其他，紧紧抱在一起，眼泪直流。

　　 凌月亮他们几人在旁边默默看着，也是动容不已。

　　 后边程颖又赶紧拉着一双儿女给程父介绍，四人又是一顿抱头痛哭。

　　 等情绪稳定都已经过去差不多半个小时。

　　 凌月亮和聂玉洁也是趁机张罗了一桌子晚饭，一看程父风尘仆仆赶路过来，肯定路上没吃好。

　　 到吃晚饭的时候，秦志航也过来了，人还不少，凑了一张圆桌。

　　 程颖这些年心里不知道憋了多少委屈，对着别人没法说，如今亲爸来了，她就把所有的事都说了一遍，讲到她离婚，带着女儿在外面过，生了病没人管差点死掉，儿子阳阳也险些被无赖抓去坐牢。

　　 “畜牲，这个畜牲，当初他跪着求我，说是保证一辈子对你好，让我把女儿嫁给他，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爸，事情都过去了，你别生气，身体要紧，”

　　 程父身子骨明显没有以前好，程颖也怕把父亲吓出好歹来，赶紧起身给父亲顺背，“这次咱们家终于熬过去，我不会放过张建中，他这种人品凭什么升职。”

　　 “对，如今咱们家没事，爸一定会想办法替你出了这口恶气。”

　　 如果不能替女儿出头，他就不配当父亲，程父这么想着，儒雅的面上露出阴狠之色。

　　 程颖这一次没劝，她恨那对夫妻，同样不希望他们好过。

　　 “爸，这位是纪营长，这是他媳妇凌月亮，多亏凌月亮三番两次帮我和阳阳晴晴，”程颖知恩图报，之前就答应过帮凌月亮引荐她父母，虽然她不知道原因，但她肯定说到做到。

　　 “好，好，才刚我在门外进不来，也是他们让我进来，你们都是好人，我程家明虽然只是一届文人，但也知道仁义道德，以后只要你们有用得着我程某的地方，尽管开口。”

　　 凌月亮的确有事想咨询，但其实也不是说真的非要图这点报恩。

　　 程颖这样的情况，她既然遇见了，能帮肯定也会帮一把。

　　 至于程父竟然是京大的教授，那算是意外惊喜吧。

　　 既然程父既然现在没事了，也的确印证了一件事，恢复高考的事已经在提案之中了，改革的春风也越来越近。

　　 当天吃过晚饭之后，程父忍无可忍，也是直接领着女儿和两个外孙（女）跑去找张建中。

　　 以前程颖不敢踏足家属院，那是因为她父亲的事，如今她父亲平.反，家产归还了大部分，书香世家的底气门第都在，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轻易践踏的。

　　 听见敲门声，张建中还在屋里喊，“大晚上的，谁？”

　　 等他不情不愿过来打开门一看，见到外面的程父，那简直跟见了鬼差不多，“岳、岳、岳父，你怎么、怎么……会来、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