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有就站在门口，也是他最早听见外面的动静，于是回头去看，看清走进来的人时，张大有粗犷的面上露出惊讶，眼睛也逐渐瞪大。

　　 “纪营长？”

　　 不敢相信似的，他还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他在部队一收到消息就立即赶回来通知纪营长的家属，怎么纪营长自己就回来了？

　　 纪延川这会暂时没心思理会张大有，他快步进了屋里，正好和匆匆出来的凌月亮遇上。

　　 “你别着急，我好好的。”

　　 他慌忙上前两步扶着媳妇，正是怕凌月亮担心，所以他草草包扎之后就赶了回来，扶着凌月亮回炕上坐下，纪延川又对着她笑了笑。

　　 “别担心，”

　　 看见人好好的，凌月亮一颗悬着的心逐渐回落，轻而又轻的松了口气，目光一扫，却看到纪延川绑着绷带的左胳膊。

　　 “你的胳膊怎么了？”

　　 纪延川不在意的看了眼，随口说：“不是什么严重的伤，对方身上有枪，躲闪的时候子弹擦过胳膊，就伤了点皮肉，军医已经处理过，不要紧。”

　　 凌月亮看着他，又是几天没见，纪延川神色明显憔悴，气色也不好，她又盯着纪延川的唇看了一会。

　　 纪延川呼吸微窒。

　　 好在凌月亮没说什么，淡淡移开视线。

　　 “既然纪营长你没事，那我就先回去了。”

　　 张大有本来就是过来报信，既然人回来了，他也要赶回去，林琴芬看女婿没事，这会也缓过劲来，要说林琴芬活到这个年纪，儿子女儿都成了亲，她也没什么遗憾了。

　　 但女婿是个军人，不是她心思重，她就是担心女儿会走自己的老路。

　　 看女婿好好的，她在心里默默念了好几句阿弥陀佛。

　　 “有劳你过来报信，给孩子拿几块桃酥吃。”

　　 看张大有要走，林琴芬就从柜子里拿了几块桃酥包起来，让张大有带回去给女儿吃。

　　 张大有推辞不过，拿着桃酥憨笑几声道了谢，回家去了。

　　 “纪营长，纪营长，”

　　 聂玉洁终于坐不住了，她先前看纪延川和凌月亮夫妻有话说，不好乱插嘴，现在话都说完了，她心里焦急，也等不及了。

　　 “刚刚听张连说，除了你之外秦志航好像也受伤了，他伤的重不重？怎么没和你一道回来？”

　　 聂玉洁真是着急了，两只脚还在来回颠簸，像是地面烫脚一样。

　　 凌月亮看在眼里，没出声。

　　 纪延川眼里闪过一抹讶异，不过想到秦志航的情况，一时也是不知道无奈还是心疼多一点。

　　 当时他们也是好不容易把人逮住，他发现对方有自尽的意图，他们上去制止，秦志航运气不大好，混战中挨了一刀，其实他们这职业受伤很正常。

　　 只不过这次伤的部位比较不巧，是被对方反手一刀扎在屁股。

　　 血流了不少不说，当时秦志航就捂着屁股，说这么丢脸的事不让他往外说。

　　 兄弟的脸面还是要给的。

　　 纪延川看着聂玉洁，说的就含糊了些，“他伤的严重一些，不方便行走活动，还在医院。”

　　 严重？

　　 那是有多严重？

　　 聂玉洁自己就是大夫，也见过被炸烂身体甚至断胳膊短腿的军人，脑海里一时都是些血腥可怖的画面。

　　 “月亮，既然纪营长回来了，那我先走了，下次再来找你玩。”

　　 话音刚落下，人已经跑到院子里，亏得她脚下稳，没摔个四脚朝天。

　　 屋里边，凌月亮和纪延川对视一眼，也不说别的，如果聂玉洁和秦志航真能成一对，反正也是好事一桩，秦志航当兵这么些年，手里肯定攒了不少津贴，再则，秦志航父母的工作其实也都算不错。

　　 屋子里安静下来，林琴芬估摸着小夫妻二人有话要说，回了自己那屋去忙。

　　 凌月亮坐在炕上，拿眼睛盯着纪延川，她也不说话，就是用那双漂亮的眼睛盯着他。

　　 纪延川无端被盯的后背发热。

　　 “媳妇，”

　　 凌月亮动了动胳膊，“你胳膊真的就是擦破了皮？你当我好骗是不是，你看看你自己的模样，眼里都是红血丝不说，你脸上还有血色吗？还有你唇看起来都快发白了，流一点血能让你憔悴成这样？”

　　 纪延川方才还紧张，听见这些话，黑亮的眼眸望着凌月亮。

　　 眼神又黏又腻的。

　　 凌月亮到底败下阵来，“别以为你这么看着我我就不计较，你胳膊究竟伤的怎么样？”

　　 两人当夫妻已经有大半年的时间，纪延川早就懂得察言观色，看媳妇并不是真的生气，顺势在炕上坐下，用没受伤的右胳膊搂着媳妇。

　　 “比我说的严重一些，但肯定没你想的那么严重，别担心了，嗯？”

　　 热热的呼吸打在耳畔，凌月亮耳朵痒痒的，偏着头躲。

　　 能不担心吗？

　　 可她心里也明白，纪延川不肯告诉她实情，也是怕她操心，胳膊受着伤还要匆匆赶回来，又不是铁打的身体，气归气，心疼也是真的。

　　 “我看家里好像有红枣，放点红糖给你煮了喝，补血的，我现在就去给你煮吧。”

　　 她刚站起来，又被纪延川拉进怀里，“我还要去部队，等我回来再煮吧。”

　　 凌月亮想说都受伤了怎么还要去部队，不应该休息吗？

　　 看她疑惑，纪延川便说：“活抓了人，还要审问让他供出更多消息，我得回去盯着。”

　　 更多的话他不提，凌月亮知道部队许多事都是机密不能对外透露，她就不多问了，其他事情纪延川都能听她的，但这份职业是他的底线，他热爱这份职业，她劝也是劝不住的。

　　 “行了，你去吧，抓几个干枣带上，生吃泡水喝都行。”

　　 听媳妇话的是好男人，纪延川从家里离开时口袋里果然装了一把干枣，从家里出来，他英俊的面孔上始终不见什么情绪，直到走远一些，他偏头看了眼左臂，眉心蹙起。

　　 的确不是简单的皮肉伤，而是子弹斜着穿透皮肉，穿了一个洞不说，皮肉也炸飞一块，血肉模糊。

　　 疼肯定是疼的，但也还在能忍受的范围内。

　　 他自己见得多了不觉得，就不去脏媳妇的眼睛，让她跟着操心。

　　 只是左胳膊不方便动，纪延川无奈的抿抿嘴角，掏出一个干枣放进嘴里，察觉到丝丝甜意在口中蔓开，他这才快步往营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