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皓月当空。
京兆府的大牢里,一灯如豆。
陈王坐在墙角铺地的稻草上,望着牢房的铁栅栏,目光呆滞,怔怔出神。
牢房外。
牢头和几个狱卒静静的看着陈王,不敢靠的太近,也不敢离得太远,更不敢上前搭讪,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牢房里静悄悄的,没有人说话,只有那发霉的气味在空气中淡淡的弥漫着。
有人来了。
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两排灯笼在黑夜里晃来晃去,走在最前面引路的人正是大太监魏琦,在他身后跟着一位身穿黄袍的人,黄袍上五爪金龙栩栩如生……
“陛下!”
看到来人,牢头吓得“扑通”一声就趴在了地上,头不敢抬,连说话都忘了。
“你们几个!”
大太监瞟一眼趴在地上的几个人,吩咐道,“都去外面候着,记住:任何人不得靠近牢房半步,陛下要与陈王谈话……”
“是是是……”
牢头和几个狱卒腿都软了,大气都不敢出,连滚带爬的就出了牢房。
“尼玛!今天是要吓死咱哥几个吗?连陛下都来了……”牢头用手握捂着胸脯,惊魂未定的嘀咕着。
“头!”
狱卒甲拉住牢头的胳膊,小声道,“我……我的腿咋有点发……发软啊?”
“天冷吧……”牢头含糊道。
“是的!就是……冷。”
狱卒乙附和道,“我……我都冻得浑身颤抖了……”
“来来来……”
牢头拽了拽两个狱卒低声道,“咱们先坐一会儿,歇……歇歇!”
说话间,几个人屁股一蹲,全坐在了冰凉冰凉的地上……
此时。
牢房里,大太监让人搬来一张桌子,两把凳子,又从小太监提着的食盒里拿出几盘菜,一壶酒,摆在桌子上。
然后,所有人都轻轻退出门外,牢房里只剩下益皇和陈王。
“这……”
陈天乾有点懵了,“陛下!你这是给本王送行吗……”
“过来坐吧!”
益皇摆摆手道,“今日,这里没有君臣,只有亲戚,朕陪着你这个大舅哥聊聊天……”
“我……”
陈王小心翼翼的过来,坐在益皇的对面,狐疑的看着赵泓煜,还有桌子上那些五颜六色的,叫不上名字的菜。
“来,大舅哥!”
益皇端起酒杯道,“我们有几年没见面了吧?先喝一个……”
说完,赵泓煜一饮而尽。
陈王端着酒杯,凝视片刻,一扬脖子,也将杯中酒喝了个干净。
这酒,是状元红的味道。
“来,尝尝这菜……”
益皇说着抬起了筷子,介绍道,“这个是辣子鸡丁、这个是油焖大虾、这个是小野鸡炖蘑菇、这个叫杨梅玫瑰……茄嫩藕花……”
“名字有点咬嘴,呵呵!”
陈王轻轻夹了一块鸡肉放进嘴里,味道鲜美,肉块软嫩,香味扑鼻……
“不错!”
陈天乾忍不住赞道,“还是陛下的御膳房做的菜好吃,本王临死之前能吃一顿如此美味,此生足矣!”
“呵呵!”
益皇笑道,“朕的御膳房可做不出来这样的菜,这都是从吴心那酒店里订做的,不过,这菜也都是他发明的……”
“吴心……”
陈王心头一震,喃喃自语道,“想不到他还做得一手好菜……”
“当然!”
益皇接着道,“那小子吃喝玩乐,玩世不恭,最爱捣鼓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了……”
陈王苦涩一笑道:“吴心的确是一个人才!”
“两年不到,与我陈家走得近的朝廷大员几乎都被拿下了:从孙家到潘家;由陈天麻到陈方城;再有后来的司徒长空和刘典……”
“最后……连二弟天坤和本王也都成了阶下囚……的却好手段啊!”
几杯酒下肚,陈天乾的情绪似乎好了一些,尽管他非常恨吴心,但,仍然嘴里一边嚼着菜一边赞道:
“文武双全,智谋超群,酿得好酒,还烧得一手好菜……我们和炎儿输给他也不算冤……”
“唉!”
益皇叹了口气道,“炎儿一首将吴心视为对手,殊不知,他与吴心根本就不在一个量级上,其实,也不配做他的对手……”
“还有就是你们陈家,更不了解他……你以为有神鹰教宗师级高手,再加上几千北奴兵就能灭掉吴府,太天真了……”
“成则为王,败则为虏。”
陈王放下手里的筷子怅然道,“既然落到这般田地,本王己无话可说,要杀要剐……陛下!你就下旨吧……”
“唉!”
益皇再次叹了口气道,“要想你死,吴心他在陈州就可以杀了你,何必千里迢迢将你送到京都?”
“他只须带着殷风和呼延裕交给朝廷就行了,铁证如山,再编一个杀你的理由,朕与百官又能如何?”
“那……他啥意思?”
陈王一听,自己尚有活命的希望,不由的瞪大了眼睛。
“朕猜测……”
益皇说着放下酒杯道,“他把你交给朝廷,也许是让朕还你陈家一个人情吧!毕竟,当年是你们陈家支持朕坐上的皇位……”
“如今,陈家落难,由朕饶你不死,也算是恩情两清了……”
“谢陛下!”
陈王苦笑一下,拱手一礼。
“其实!”
益皇接着说道,“虽说你们支持朕坐上这个位置,可,陈家得到好处还少吗?二十年来,在大益国,你们陈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朝堂之上……包括地方大员,一半出自陈家,或者与陈家有裙带关系,甚至,朕说句话都没有你这个陈王好使……”
“陛下恕罪……”
听到这,陈王“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臣实在没有忤逆圣上之意啊……”
“朕知道!”
益皇淡淡说道,“朕的意思,给你们二十年的荣华富贵和权倾天下,陈家之恩也算还了吧?”
“可,你们呢?还千方百计要弄死朕的儿子吴心……然后,推一个无能的炎儿上位,百年陈家想继续威风于大益国……”
“陛下!您别说了……”
陈王磕头碰地道,“臣知罪了……陈家人愿辞去一切职务,卸甲归田……”
“行了,起来吧……”
益皇轻轻拉了一把陈王道,“说这些,朕没别的意思,不是问罪,只是想最后让你知道,这二十年来,朕这皇帝当得有多憋屈……”
说完,益皇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站起身,拂袖而去。
行至门口,益皇又顿住了脚,头也不回道:“你暂时在这里呆几天吧,过段时间,朕会顶着压力,让你回陈州,以后,就好自为之吧……”
益皇走了。
牢房里只剩下陈王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失魂落魄的瘫软在地上,满桌子的酒菜也没有了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