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一个再蠢笨的人,再经历过这么多的事情也会变得机灵起来。
李酒本身就是一个爱动脑子的人,之前武力实在不是他所长。
如今的李酒勉强可以算得上一无所有,除了赌命之外,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和对面地犯罪团伙周旋。
大胡子选择了无条件的相信他。
三娘子被李酒一拳打中,幻境一度濒临崩溃。
她不顾及自己的伤势将混乱的苗头控制下来。
这才给了乞丐一伙可乘之机。
李酒那份神力还是吃了降维的福利,碎片领了这么多年的保底,否则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乞丐团伙也没想好好经营这个地方,大抵是要用这个镇子百姓的性命去打开一条直通深度达到五的隧道。
可突兀间。
有惊雷震起,老四和老三触不及防便被受了重伤。
老四本人更是横尸当场。
他俩是补齐整个故事的关键人物。
这是邪神的梦,梦里死了便是死了。
于是局面彻底失控。
求生欲让熟睡于梦里的人们暂时清醒。
但潜意识中的逻辑与实际开始冲突。
一个好好的故事变得四分五裂。
火光熊熊冲天,映得残月赤红;浓雾沸腾急涌,淹没整个城市。
在鲜血与恐惧的重压下,人们一个又一个化身妖魔,肆意挥洒兽欲。
梦境崩灭就在当前!
“这……这……糟了!糟了!”
谁料混乱蔓延之迅疾出人意料,几如干材烈火,转眼便点燃了全城。
要说眼下破碎梦境的场面和二人原本的计划看似相同,但实则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原因很简单。
现在醒了就会成为旧神界的一员,成为黑白色的雕像,等着时间终点的来临。
大胡子极为果决,看见城中央的国主府暂时还没有动静,就要动身杀进去。
可是。
“它来了!”
大胡子忽的惊喜万分。不假思索,遁去身形。
下一刻。
月光大明。
皎皎然,凛凛然。
彷如严冬里的冷阳投下万千利刃。
刺开浓雾,切碎大火。
映照之处,都慢慢变得迟缓,慢慢变得木讷。
渐渐的。
除却大胡子潜伏下来,剩下的人都如同提线木偶般僵止不动,慢慢的、齐齐的抬起头来。
上方。
在月亮与城市的中间,一扇巨大的门出现在上空,凛凛然若神灵。
李酒顺利潜入了国主府。
计划很顺利,大胡子那边连番的动作似乎真将乞丐团伙的力量全部调走。
虽说他们人数本来也不多。
四周凄冷无声。
只余空荡无物的墙垣上点点漆黑的怨斑。
李酒的目光没过多停留。
时间紧迫,动作要快。
事情解决,对方的首领一定会察觉返还。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但一间间房舍去找也是耽搁时间,不合事宜的。
李酒早有计较。
上次自坟场内醒来,没法沿驿道直达国主府,他们二人只能从城门进入,这说明那个地方一定有蹊跷。
他出门翻上屋脊。
这里视野开阔,近能俯览府内情况,远能眺望城内情景。
李酒缓缓打开内天地与外界相通,而后闭上双眼,存神静思长吸一口气。
斑斓的场景在眼中换了颜色,除了风,只存黑白二色。
山间千万驳杂气味轨迹于是尽入眼中。
片刻。
找到了!
李酒蓦然睁开双眼。
炯炯目光落在府内一角。
与李酒想的不同。
偏僻角落里。
低矮的神堂配着个狭小的庭院。
李酒也不知道它曾安置过哪个神明。
想着想着,李酒自己都摇摇头。
“这个破地方除了所谓的大尊还能有谁呢。”
都不重要了。
反正现在的状况叫做虱子多了不痒。
一股与众不同的味道就来源于此。
李酒没急着进去,空气还隐藏着几股特别的气味,极细微,若非李酒此时状态极佳,还真险些分辨不出。
几簇爬墙虎卷曲在院内的墙上。
一阵清风卷着李酒的身子,隐藏了他的所有神念与气味。
踩着发霉的地砖,推开了神堂大门。
多少仪轨,架在了一道巨大的光阵上。
李酒依旧没急着上前。
他将目光越过光阵,注视着它下面混沌的影子。
黑暗中有嘶哑的声音幽幽响起。
“你终于来了。”
李酒显出形态。
“老板娘?”
巨门伫立于天际。
濒临毁灭的桃李在无边伟力中缓缓愈合。
本该如此。
可不知为何。
突兀间。
它威严姿态变得急迫。
输出光芒的频率陡然间变大。
光芒扫射之地,雾气骤然消散,房屋、街道焕然一新,人又不再恍惚重新鲜活起来。
甚至于某些地方,夜市又热热闹闹再度开始。
“李酒那里怎么了?”
大胡子明白这样的变化定然不是无的放矢,只有可能是李酒那里出现了问题。
自然是李酒那边出了意外。
什么意外?
意外的撞见个意料之外的人。
“这里有你,却是在情理之中。”
李酒打开窗户。
过分明朗的月光涌进神堂,映照出光阵下那个庞然大物。
一个巨大的蜘蛛上长着一张美艳的脸,同样的状态,他在老金的身上见过。
“是我。”
她的声音嘶哑艰涩,似乎久不曾发声。
“你似乎不信。”
李酒警惕着周遭的风吹草动,怀疑之色溢于言表。
那张面孔上的嘴角向上提了提,似乎在笑。
“以这副尊荣,确实难以取信于人,也是我咎由自取。我当时把你从赌坊里捡回来你也是这个表情。”
李酒恍惚了一下,霎那觉得面前地不是妖邪还是他的老板娘。
但眼神随即又坚定起来,不再闪动。
那张面孔似乎看穿了李酒心中所想。
“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李酒心头惊讶,也了解自己不擅隐藏,干脆大方承认。
“你说得没错。”
那张面孔闻言却幽幽叹了口气。
“你应该信我。”
“可道友还是不信我。”
李酒嘿然不语,他心思虽不细腻,但被骗过了一次,好歹长了些记性。
面孔于是再度开口。
“你不妨想想。”
“你们在此地胡作非为,却他们为何不曾怀疑过是你死而复生,重入幻境而引发的呢?还乖乖被你们牵着鼻子走?”
“为何?”
“因为是我告诉他的。我告诉他:我已将幻境封锁,不可能有外人进入。”
“他们是三岁小儿?”
“言语固不足为信,可若是它抽取了我一部分神魂,从中‘亲眼’看到的呢?”
李酒虚起眸子,那张面孔又笑了笑,继续说道:
“我好歹算此地半个主人,一些小手段还是有的。”
李酒不再怀疑,大步上前。
“你既如此苦心孤诣,有什么话就快些说罢。时间紧迫,勿要赘言。”
三娘子稍稍一愣,旋即大笑。
“我和你客气啥。”
她面色一正。
“我知道你此行的目的是破坏这个光阵,动手的时候帮我解脱吧。”
一夜的混乱终将平息。
乞丐头子不惜血本,缝补了幻境,镇压了混乱。
从容而来,急迫而去。
拖着光辉暗淡的身躯回归国主府。
然后。
轰!
剧烈爆炸几将地面翻覆。
宫殿观堂灰飞烟灭,俱为焦土。
大门落于院中,化作一凶恶的乞丐。
盯着现场。
面色铁青。
俄尔。
爬墙虎中忽然吐出一个被藤蔓覆盖的男人。
正是大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