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跟着路人往西跑了二里多地,离老远就看见前方有座两层楼阁。楼上披红挂彩,楼下乌压压站了许多人。
二皇子叶晚风顺着人缝往前挤,东钻西钻挤到了人群的前面。叶晚风一个没站稳,踩到旁边一个人的脚上。这人瞅了她一眼乐了:“哎!小孩,丁不点儿就急着讨老婆了。”
“谁要讨老婆!我还小,早着呢。”
“不讨老婆,你往前挤个什么劲?”
“大哥,这不都是来看美女的吗?”
叶晚风前后左右扫了几眼,问道。
“没错,都是来看美女的。顺便碰碰运气,万一被绣春阁的花魁抛绣球砸中了,后半辈子吃香喝辣的,还有美女陪。”
“啊!我可不要老婆。程大哥,你要讨老婆吗?”
“不要,我也不要。”
“你不要老婆,我也不要老婆,那还看个什么啊,万一被绣球砸中可不是玩的。走啦。”
两人打定主意又往回挤,一来一回,乱了套。人群中你踩了我,我碰到了你。你帽巾撞掉,他一只鞋踩没了影,喧喧嚷嚷的好不热闹。
俗话说站得高,看得远。楼台之上,绣春阁的花魁一身盛装,身姿婀娜,妆容耀眼,还真是个百里挑一的美人。她手捧五色绣球,瞪着双凤眼往台下人群正细细的观看挑选。
二皇子穿着打扮与众不同,长得也十分俊秀,高贵的气质非一般庸俗之辈可比。
花魁越看越合心意,高举绣球抛了下去。只见那绣球长了眼似的,不偏不倚正打在二皇子的后脑勺上。他下意识的两手往后一拢,抱在了怀里。
“蜻蜓,这是何物?”
“给我!”
叶晚风辟手夺了去,跳起身子,往右边人群远远抛去。
“抢绣球喽!大伙儿快去抢啊。”
左边人群呼啦一下全往右边跑。
叶晚风急忙拉着二皇子窜出了人群,迅速逃离此地。
两人这一闹,惊动了一人。谁呢?现任丐帮帮主马大余。马大余五十多岁,身宽体胖,短打之外套了一件深灰色长袍。他站在人群之外,纯属是来瞧热闹。
新任武林盟主玉蜻蜓他认识,玉蜻蜓身边那位气宇不凡,打面相上看非一般官宦子弟,肯定是龙生之子。哎,看到二皇子,他心里打起了小九九,暗暗派手下弟子速查此人的来龙去脉。
且说二皇子叶晚风出了镇子,继续游玩闯荡。这日,路过一片茂盛的竹林,竹林内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向远处延伸。
两人顺着小路缓步前行。竹林清风,沁人心脾,阳光透过叶子枝杆又洒下斑驳的光影,别是一番景致。
走着走着,二皇子似乎想起了什么,“扑嗤”笑了一声。
叶晚风啫着嘴瞪了他一眼,没说话。
走了没多会,他还想着呢,又“扑嗤”笑了一声。
“有完没完!我有那么好笑吗?”
“蜻蜓,你还小,真不用急着讨老婆。等你到了适婚年龄,我给你挑一个举世无双的绝色美人,包你婚后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热闹异常。”
叶晚风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不像是在说玩笑,便试着套他的话。
“真的,你不骗我?无名之辈我可不要。”
“人品家世绝对配得上你。此人乃是当朝宰相的小女儿叶晚风,我看你俩还蛮有夫妻相,她也会武功,是个厉害的角色。婚后你打我我打你,较量起来肯定有趣。哈哈哈…”
可不,自己和自己打是挺可笑。亏他想的出来!
叶晚风忽然眉头一皱,放慢脚步。
“怎么了?”二皇子顿时警觉,小声问道。
“后面有人跟踪。”叶晚风压低了声音说。
“人在哪呢?我怎么没发现。”
二皇子偷偷的扭过头扫了一眼。
“三丈开外,左边竹林,是个大胖子。”
“这都能猜出来,服了你。”
二皇子佩服的五体投地。
“江湖行走,务要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左边竹林三丈开外动静异常,且休胖之人运动过后喘息重。脑子不好使,难不成耳朵也拖你后腿。”
“你…你说我笨?!”
“我没说,只是说你脑子不好使。”
“那还不是一个意思。等着,我非捸住此人让你看看我到底笨不笨。”
二皇子从怀中摸出一把小石子握着,嘴里哼上不着调的曲儿,装着若无其事的往回走。脸冲正前方,眼光却时不时往竹林内斜,找了半天也没发现跟踪之人藏在哪里。
“又哄我,捉弄我玩。真不够朋友!”嘴里说着不信任,心并不死,向竹林内探着身子看了又看。
“人呢?哪有人,竞瞎说。”
跟踪之人马大余躲在竹林内,远远看到二皇子走来,提起真气施展轻功,攀着竹杆窜到了竹叶茂密的上头。他虽然内功深厚,武夫绝顶,却肉肥身沉的久了也受不了,搂着竹梢摇摇欲坠,险些摔了下来。
叶晚风早看见马大余所藏之处,见二皇子只顾往地面看没往上头瞧,把她笑的肚子都疼了。
这位爷不光脑子笨,耳朵不灵,眼神也有问题。还好马大余人不坏,这要是碰上个奸恶之徒,人家一个暗器打来,他小命早没了。
得,我还是自己出去吧,这位真让人捉急。
呆在上头的马大余眼看撑不住了,腾身跳了出来,快步走到叶晚风面前,举手作揖道:“想不到在这遇见武林盟主玉蜻蜓,老朽真是荣兴之至啊。”
叶晚风还了一礼,微微一笑。
“丐帮帮主马大余老前辈还真是人老心不老,在竹林里和谁玩躲猫猫呢?”
马大余脸腾一下羞红了,如此行径平生第一次做啊。
“乞丐不就是讨钱要饭的。你看他吃得肥头大耳肚子溜圆,穿得有摸有样,哪里像个乞丐。可别被他骗了。”
二皇子蹬蹬蹬跑了过来,他正一肚子闷气无处撒,捡着马大余可劲儿损。
叶晚风无语的白了他一眼,转向马大余说话。
“丐帮帮主德高望重,乃是武林中响当当的前辈高人,我们尊敬还来不及,岂能拿来调侃。帮主啊,我这位朋友一向行为豁达说话随意,有得罪之处还请多多见谅。”
“盟主言过了。江湖少侠程和煦侠肝义胆,曾夜端黑店,闯府衙治贪官,平定凤凰山,铲除二龙山恶霸,所作所为人人景仰。久闻大名却缘悭一面,能在这巧遇两位贵人,高兴还来不及,说什么见谅二字”。
“蜻蜓…”
二皇子有生以来第一次听人这么夸他,兴奋的了不得,对马大余顿时有了好感。
叶晚风冲他笑了笑,转头又和马大余说话。
“你老人家贵为帮主,帮务一定繁忙。我们就不打扰你了,再会吧。”
“两位请留步。寒舍离此地不远,能否请贵客光临一叙?”
“蜻蜓,我走累了,有个地方歇歇脚再好不过。”
叶晚风原不想劳烦人家,见二皇子满眼渴求,便于心不忍点了点头。
说是不远,过了一村又一村,连连走过三个村庄方到马大余居住的村落。村子不大,住着几十户人。他家高堂阔院挺气派,前院建有几十来间房屋,后院有花园假山凉亭,边角上还建个马厩,养着十来头膘肥体壮的骏马。
天色渐晚,三人坐在客厅喝茶。二皇子坐在椅子上,揉着隐隐作痛的腿有话说了。
“走了这么远累到不累,就是耽误功夫,有马骑就快多了。”
叶晚风心中暗暗发笑:这位真不是一般人,饭还没吃上,又惦记人家的马了。
“这有何难,走时送两匹给二位,我后院的马随便挑。”
马大余挺大方,爽快应允了。又连连催促下人准备饭菜果品,款待贵客。
一夜无话,两人睡饱歇足醒来已是日上三竿。草草吃了早饭,来至客厅向马大余辞行。马大余等待多时,见到二人慌得又是让坐又是敬茶。二人只得暂坐一会,听他说些什么。
“我马大余漂泊半生,最近几年才安定下来。在此买地置房,原想着辞去丐帮帮主之位安亨晚年,却总是找不到合适的帮主人选…”他说着话叹了口气不说了,低着头也不知想什么呢。
什么意思,难道他想收二皇子做徒弟继任帮主之位?!这哪成啊,人家可是皇子,才不要做什么丐帮帮主。
叶晚风看了看二皇子,二皇子又回看了她几眼,两个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又听马大余说道:“没办法啊,既然找不到合适的人,我这残躯之身只有继续为丐帮尽绵薄之力了。”
这位说话大喘气,害两个人白担惊一场。
“请问江湖少侠年方几何?”
吃人家的嘴短,人家问话就得回答。二皇子连忙回道:“我今年十六岁。”
马大余听后又低着头想上事了。半晌又吞吞吐吐的说道:“我与内人膝下只有一女,年方十九,虽称不上倾国倾城美若天仙,却也天生丽质,天下少有。我夫妇二人一直视为珍宝,不敢轻易许人。如今巧遇江湖少侠,想把小女许配与你,不知少侠意下如何?”
“啊!…”
二皇子叶晚风惊得同时站了起来。万万没料到,马大余又是跟踪又是殷勤款待,原来看上了二皇子,想招他做女婿。
“不行,我不讨老婆,这辈子都不打算讨老婆。”
“这是什么话,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哪有男人一辈子不娶妻生子的。少侠故意推辞,莫非嫌弃我丐帮帮主的女儿不配与你为妻?”
“不管谁的女儿我都不娶,告辞!”二皇子火一下子上来了,拉上叶晚风就往外走。
马大余能就此打住,也就罢了,偏他有些左性,认死理。
咋的,我马大余在江湖上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我要嫁女儿,一般人还真看不上。我觍着脸低声下气的向你求亲,给足了你面子,你是一丁点情面不给我留啊。这事要传出去,我还有什么脸在江湖中混。
他越想越来气,眼一瞪恼怒道:“想我丐帮也是名门大派,丐帮弟子遍布天下,我马大余的女儿哪里就配不上你?今天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否则,休想踏出我休闲庄半步。”
两人眼看要打起来,叶晚风忙从中说和。
“马帮主何必动怒。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他不同意咱也不能强求不是。你老看我怎样,把你的宝贝女儿嫁给我得了,堂堂武林盟主想必能配上你女儿吧?”
“哎呀,我的盟主,你太小,不合适。”
“程少侠也不大,只是长得高,比你女儿小三岁呢。”
叶晚风不由替马大余担心,心里说:
我的大帮主啊,你顺坡就下驴吧,别再自找不痛快了。这位爷天不怕地不怕,我都不敢轻易去得罪他,每天哄着依着呢。
“女大三抱金砖,再合适不过了。盟主,你也帮着劝劝,多好的一桩姻缘。”
二皇子长这么大,还从没有人能强迫他做他不愿意的事儿。他火爆脾气再也忍不住了,从怀中摸出把小石子照着马大余扔了出去。马大余急忙肥大的衣袖甩了几甩,小石子全拂落地上。
二皇子“噌”的拔出宝剑,冲着马大余直刺了过去,马大余轻轻一跳又躲开了。二皇子一下子炸了毛,发了狂,挥舞手中的剑对着客厅内的物件乱砍一通,值钱的不值钱的都成了他发泄怒火的对象。
“咔嚓朋登”客厅内顿时惨不忍睹啊。
马大余满心想教训他一顿,武林盟主是个狠角色不好惹,皇帝的儿子更不能得罪。万一有个好歹,那可是满门抄斩的杀头大罪,也有可能给丐帮带来无妄之灾。忍着吧。
手下人看帮主站在那儿无动于衷,能有多远躲多远,全溜跑了。
叶晚风也慌了神,挡在了靠墙而立的博古架前。
“这上面全是值钱的老古董,不能砸!不能砸!”
“躲开!碰伤了你不包赔。”
二皇子是越劝阻越来越劲,一把推开她,挥着剑逐个劈砍。
“噼哩啪啦”瓷器片碎了一地。
叶晚风着急忙慌的又冲着北墙上一幅画跑了过去,伸开双臂护上了。
“我警告你,不能再毁东西了。这可是吴道子的真迹,价值连城世间少有。”
“躲一边去!”
二皇子一脚把她踹到地上,举着剑冲画中央从上到下划了道口子。
马大余心在滴血,捶胸顿足的直叹气。
“我的天,这如何是好啊!马帮主,你是咋想的?就他这不讲理不听劝的火爆脾气,竞想着招做女婿。你只说丐帮弟子遍天下,可这天下全是他老子管。这要是成了亲接去京城,他臭脾气一上来,还不一天打你女儿八遍。你那宝贝女儿哭没处哭,说理都找不到地儿,就问你心疼不心疼?”
马大余懊悔不已啊。哎…我也是一时着了魔,怎么会想着和皇帝老儿做亲家。就他儿子这驴脾气,一言不合就开打,白送我都不能要啊。
马大余这个亏是吃大了,又劝又哄,终于恭恭敬敬把请来的瘟神送出了休闲庄,拐带着白送了两匹枣红俊马。
就这二皇子还不领情,气呼呼离了休闲庄。一路骑在马上,黑着脸一言不发。
这得劝解,万一他气出个好歹,担待不起啊。
“程大哥,佛法有云:一念嗔心起,百万障门开。说的是一个人遇到不如意的事情,发脾气使性子,伤害之大不可估量。咱们练武之人,练武前都要先练心,遇到任何事情要做到平心静气。动不动发脾气使性子,再好的绝学武功也练不成。”
“一个男孩子,整日里叽叽喳喳,婆婆妈妈的唠叨个没完,跟个女人似的。”
二皇子怕得罪人,不敢大声说,骑在马上小声嘀咕。偏偏叶晚风耳朵尖,听得真真切切。
“怎么,你不服?”
“服!我谁都不服就服你。”
他朝马屁股猛地抽了一鞭,驾马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