熔岩泉边,宫子羽穿着半袖贴身水衣,已是满身大汗,他挥舞铁锤,一下下敲击着已经露出雏形的刀面,每打一锤,火星四溅。
金繁站在炉旁鼓风,时而看刀,时而看宫子羽,眼神复杂。而宫子羽专以致志,黑亮的眼眸里仿佛燃着两团烈焰,浑然忘却了洞外之事。
后山气氛陡然紧张起来,一群黄玉侍提着灯笼进入月宫、雪宫和花宫,搜查可疑之人。就连前山也不消停,所有宫门院落之中,仆人们分排站立,露出脖颈,绿玉侍依次检查有无红色胎记之人。
宫尚角、宫远徵佩戴武器,神色严峻地守在医馆外。这一变故,让宫尚角心惊肉跳。一直以来,他怀疑雾姬夫人,而今雾姬夫人被害,说明另有无锋高手潜在宫门,此人来无影、去无踪,能在祠堂中轻松重伤夫人,功力之深,谋算之精,堪称劲敌,丝毫松懈不得。
诊疗房内,一群医馆大夫、仆人,还有月长老,正围着床上躺着的宫唤羽忙碌,他的长发依然蓬乱,身上脏污的衣服被换下,仆人们端着水帮他清洗肮脏的手脚。
医馆另一间房内,雾姬夫人瘫卧在床,伤口经过处理,渗出血丝的纱布包裹着她的双眼。
经过几日忙碌铸炼,熔岩泉边,宫子羽握住玄铁刀柄举起,一把漆黑锃亮的玄刀已在眼前。
铸刀完成,宫子羽和金繁高兴地走出洞口,看到了等在外面的花公子。宫子羽举起刀向花公子炫耀,却不想花公子一脸严峻地看向他:“执刃……”
听花公子讲述完毕,宫子羽和金繁直接奔向医馆,却见黄玉侍守在门口,拦住了他们。
金繁问道:“执刃在此,你们也敢拦?”
黄玉侍立刻向宫子羽行礼,并道:“羽公子见谅,长老吩咐,任何人不可入内。”
“放肆!羽公子也是你们叫的?!不称呼执刃,当受重罚!”
宫子羽走进房间,一眼看见了脱相的宫唤羽,再三端详,瞪大眼睛,一时间难以置信,惊唤了一声“哥――”
已经死去的宫唤羽此刻正活生生地坐在那里,只是面颊消瘦,脸色苍白,但他的笑容温柔如昔,有气无力地唤道:“子羽。”
宫子羽这时才反应过来,眼泪夺眶而了,激动地喊道:“哥!哥!……”
听着隔壁传来宫子羽呼喊着哥哥的哭声,雾姬一阵激动,开始挣扎,喉咙里只能发出含糊的声音。此时的她伤势惨重,已经口不能言,目不能视,裹眼的纱布隐隐有鲜红血液沁出。守着她的金简见状,急忙走近,仔细分辨她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嘘”,又像是“……余……”,这个音节一直反复。
金简疑惑:“虚?……余?……云?……”
雾姬夫人的喉咙持续重复着嘶哑的声音,然后她的身体开始地颤抖起来。金简看见她的手指用力划动着,反复比画,像在写字。
金简拿起砚台,让她的手指上蘸上墨水,然后拿出一张纸放在床上。雾姬夫人艰难地歪歪扭扭地在纸上写下了一个又一个凌乱不堪、难以分辨的“刃”字。
刃刃刃刃刃刃……
宫唤羽在激动之下,不住咳嗽,不断地吐着血沫子。月长老用金针在宫唤羽身上轻扎了几个穴位,替他缓解痛苦。
花长老这才对宫子羽道:“我儿在花宫祠堂后院暗房内发现了唤羽,他一直被人囚禁其中……”
雪长老补充道:“唤羽被发现时浑身是伤,饥饿,虚弱,刚刚才醒。”
“他已被折磨很久,而且囚禁他的人将他全身的武功都废了……”月长老拈着银针说道。
“怎么会这样?哥,到底怎么回事?”宫子羽急切问道。
宫唤羽拍了拍宫子羽的手,安慰道:“哥哥还,还能活着见到你,已是万幸。”他这么说着,眼中又流出泪来。
宫子羽心疼地看着宫唤羽:“哥……究竟是谁如此伤你?”
宫唤羽艰难地说道:“是无名……”
宫子羽愤恨道:“又是无名!无名,他到底是谁?”
宫唤羽歪头看了眼宫子羽,满脸痛苦,嘴唇发抖:“是……雾姬夫人……”
宫子羽难以置信,声音都在发抖:“哥……这……”
花长老叹了口气:“少主亲口指认,断不会错!”他情急之中,没有改口,依旧呼宫唤羽为“少主”。
宫唤羽道:“弟弟已是执刃,不能再叫我‘少主’了……”
雪长老拍了拍宫唤羽,示意他休息,而后缓缓对宫子羽道:“子羽,你来之前,唤羽已经告诉我们所有的来龙去脉。雾姬夫人与假扮郑二小姐的无锋间谍里应外合,杀害了前执刃,囚禁唤羽!我们当时看到的唤羽尸体是雾姬的障眼法。”
宫唤羽又激动起来,断断续告诉宫子羽:“她,废了我的武功,把我囚禁起来……之后,每隔一段时间……就假借为父亲上香……来祠堂看我,每次来,扔下一点吃食便离开。”
宫子羽:“可……姨娘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一直默不作声在观察宫唤羽神色的宫尚角终于开口:“是啊,为什么雾姬夫人没有杀你,要费这番功夫囚禁你?”
宫唤羽抬眼,视线扫过宫尚角及三位长老的脸:“她想要的,自然是花宫里的那件东西。”
宫尚角及三位长老听了,脸色一沉,都陷入了沉默。
宫子羽好奇地看向三位长老:“那是什么东西?”
三位长老对视了一眼,没有回答,反而转开了话题。
月长老问宫唤羽:“那她为何杀害月长老?”
“她无法从我这里逼问出答案就威胁我,若我不说,她就把宫门之人一一杀尽……”宫唤羽苦笑着解释着,我知道其中利害,自然不会松口……是我害死了月长老……”
宫子羽仍然不愿相信这个事实,尤其是面对一个亲爱的人揭露另一个亲爱之人,难以接受,脑袋一阵阵刺痛,嗡嗡作响,他双手抱头,使劲地揪着头发,发出痛苦的呻吟。
宫尚角看着宫子羽,又盯着宫唤羽,面色越发凝重,眼睛时不时转动一下,露出犀利的光芒。
雪长老拈拈胡须:“少主无须太过自责,无锋向来狠毒。只不过,如果雾姬夫人是无名,那袭击她的又是谁呢?”
宫唤羽惊问:“她被人袭击了?”
花长老道:“无论如何,无名被除,对宫门总是好事,但到底是何人所为,着实让人费解。”
雪长老扫视众人,最后看向宫尚角:“会不会早已有人怀疑雾姬夫人的身份,但迟迟找不到确切的证据,决定先斩后奏以绝后患?”
“我重伤卧床,自身难保,雪长老不用看我。”宫尚角哼笑一声:“有理由对雾姬痛下杀手,事后还迟迟不敢站出来的,只会是另一个无锋。”
宫唤羽震惊道:“宫门内怎么会有这么多无锋?”
“对,另一个潜入宫门的无锋细作。”宫尚角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宫子羽,“她们也许是因为某件事情没有谈妥,起了内讧,又或者是雾姬夫人的存在对她有了威胁,所以才杀人灭口。”
宫尚角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宫子羽。宫子羽没有理会,低头沉思片刻,忽而抬头:“为什么不直接问姨娘是谁对她下的毒手?姨娘她还好吗?”
月长老叹了口气:“雾姬夫人身负重伤,凶手捏碎了她的喉咙,伤到了气管,虽然被救了回来,但只是吊着一口气……”
宫子羽瞬间悲愤交加,无可奈何地甩了甩手,想去探视一下姨娘。正此时,金简从门外进来,递上书写潦草的白纸。
“禀告长老,禀告执刃、少主,雾姬夫人生命垂危,但她一直挣扎着写下了这些字。小人不敢自作主张,特来禀报。”
金简摊开手上的纸,上面是歪歪扭扭的好多个“刃”字。宫唤羽看了看,眼神有些哀伤:“这么多‘刃’字,看来她临终还是念着老执刃对她的好……我想,她内心应该充满愧疚吧?”
宫尚角没有说话,只是拿过来那张纸,认真地端详起来。
花长老问:“她可有说出杀害她的人是谁?”
金简回复:“有……但我不确定她说的是什么……她一直在重复一个字:‘嘘……余……嘘……’”金简只能被动地模仿雾姬夫人的发音。
花长老有些烦躁:“这到底是什么?!”
“云,”宫尚角放下纸,冷冷地说:“这是‘云’。”
宫唤羽有些疑惑:“云?宫门内没有姓云之人啊……”
宫子羽看了宫尚角一眼,作厌恶之状。
从唤羽哥哥病房出来后,宫子羽在众人注视下走向隔壁病房。
宫子羽看着周身是伤的雾姬夫人,如锥刺心,轻轻开口:“姨娘……子羽来看您了……”
雾姬夫人没有动,连头也没有转向宫子羽的方向,但她裸露在纱布之外的手指轻轻颤抖了几下,表明她还能听见,还有意识。
宫子羽握住了雾姬夫人的手:“小时候,每当我病了,您昼夜不休地照顾我;我和父亲吵架了,您两边哄着;每年生辰,您都给我做长寿面,冬天给我做冰糖葫芦……因为身边一直有您,我很安心……姨娘,在我心里,我早就把你当作我的母亲。可是我现在,才发现根本没有看清你……”
雾姬夫人内心激动,但喉咙里只能发出一些含糊的声响。
宫子羽凝视着她,继续说着:“……宫尚角总说您就是无名,我不信。可现在连唤羽哥哥都说你是……我没办法不信……”
宫子羽声音哽咽了,雾姬夫人的身体微微挣扎着,手在不停地颤抖,却没有能力吐出半个字来。
宫子羽的鼻子开始发酸,声音哽咽:“人非草木,您用心待过我,您的好,我会念一辈子。可您也害死了我的父亲,伤害了我的兄长,他们都是我至亲之人,叫我怎么去原谅您啊……姨娘……”他顿了下,又轻轻地叫了声,“娘……”
宫子羽说到这里,雾姬夫人内心深处已然卷起万丈波涛,冲撞着残破的病体,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仿佛上怒吼,又像是哀泣,两行血泪从蒙眼的纱包里淌下。
宫子羽不忍再看,背过身离开。等他走出房间时,只见一个黄玉侍正端着药碗站在门外等候,身后跟着几个绿玉侍,金繁也在其中。
金繁轻声道:“月长老带队搜了后山,从老执刃的牌位后搜出了杀害月长老的凶器。”说完,金繁递上手中的一把无锋薄剑。
宫子羽没有伸手,没有说话,看着黄玉侍卫手中的药碗,心中一阵刺痛。
侍卫们向宫子羽行礼后走进了雾姬夫人的房间。金繁说:“他们是奉长老之命来处死――”
宫子羽红了眼眶,离开医馆。暮色之中,他的背影麻木而僵硬,仿佛一下子老了几十岁。
宫子羽推开门,瘫坐在桌边,一抬眼,看见桌子上摆着一个大盘子,盘子里有一串串鲜亮的冰糖葫芦。
他去后山之前说想吃雾姬夫人做的糖葫芦。此刻,他真果吃了冰糖葫芦,他嚼了一口,泪水奔流,等这一口嚼碎咽下时,他再也压抑不住,捶胸顿足,号啕大哭。
窗外,山谷里,一只孤零零的白色天灯飘上了天空。
金繁站在门外,双眼通红。他的手用力地握着刀柄,半个身体都在颤动。
病房内,侍卫粗暴地扶起雾姬夫人,撑开她的嘴,将手里那碗毒药灌进去。床上的雾姬夫人挣扎着,带着痛苦的呜咽咳嗽起来。渐渐地,她的呼吸变得沉重,意识开始涣散,一幕幕往昔跑马灯一样浮上她心间。
那一年,雾姬十岁。
隐秘的山野间,雾姬和弟弟正在院子角落踢竹蹴鞠。
院落中,他们的父亲茗雄背手而立,看着单膝跪在眼前的黑衣人。黑衣人是似乎是一名剑客,他说:“茗家之剑薄如蝉翼,分纸断发,但求一把,了却心愿。”
雾姬的父亲茗雄回答:“内人因我所铸之剑而死,我已发誓不再铸剑,请回吧。”
茗雄叹了口气,转身牵走儿子,却没有牵雾姬。雾姬只好跟在他们身后,父亲抚摸着弟弟的头,十分宠溺。
父亲转身关门,雾姬被关在门外。父亲的声音清晰传来:“我教你弟弟铸剑,你不要跟来。”
半夜,父亲喝醉,伏在院中的石桌子上。雾姬拿起毯子,走过去给父亲披上,结果惊醒了酒醉的父亲,被怒气冲冲地赶走。
雾姬蜷缩在床脚哭泣。弟弟过来,看见哭泣的姐姐,抬手帮她擦掉眼泪。“姐姐不要哭,我长大了会做一把最厉害的剑,永远保护你。”
第二天天亮,雾姬醒来,却发现人去楼空,父亲和弟弟都不见了。
雾姬满院子找,哭喊着:“爹!弟弟!爹……别不要我……别丢下我……”
慌乱中,她跌倒了,额头流下鲜血。
之后,被抛下的她被寒鸦贰带到了无锋。
雾姬长大,变成了无锋训练瓮井一脸冷酷、一身黑衣、额头流着鲜血的年轻女子。地上都是被她打败之人。雾姬转身,看着身后的寒鸦贰,他满意地点头。
寒鸦贰说:“收到消息,宫鸿羽出现在江南一带。这次由你带队。”
雾姬根据情报,跟踪宫鸿羽到一片竹林里。竹林中,宫鸿羽用刀抵着兰小姐的脖子,警告道:“我不杀你,但你需要忘掉今日之事,忘记见过我。”兰小姐惊魂未定,瘫软在地上。宫鸿羽扬长离开。
这一切都被躲在暗处的雾姬看到,她换好路人的打扮,走到兰小姐身边,热心扶起,背着她离开。
兰小姐感激道:“谢谢你……我要怎么感谢你?”
雾姬说道:“我叫茗雾姬,我父母去世了,如果小姐不嫌弃我年纪比你大的话,可不可以让我跟着小姐,做你的丫鬟,有个归宿?”
那日之后,雾姬就进了兰小姐家,成了她的贴身丫鬟。
在兰家,她听到下人的议论:兰小姐因相中一个穷书生惹老父亲发了火,为打消女儿嫁给穷书生的念头,兰家答应了宫门,送兰小姐去选亲。
雾姬听到此,眼神一动,决计长久潜伏在兰家。
后来,兰夫人嫁入宫门,因为一直郁郁寡欢,宫门执刃宫鸿羽以为她孤独,便让雾姬进了宫门伺候。
兰夫人总是郁郁寡欢地坐在院子里,而年幼的宫子羽便一个人在旁边玩耍。小宫子羽摔倒了,只有雾姬立刻上前抱起他哄他。
某一天深夜,雾姬身着夜行衣潜入执刃的房间。关上房门后,她却被一把刀尖抵住了喉咙。
宫鸿羽看着雾姬:“魅?”
她被宫鸿羽识破了身份,却没有立即被杀。
雾姬被绑在凳子上,宫鸿羽拿了餐食来看她。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不用这么虚情假意。”
“我派人调查了你的身世。”
雾姬有些意外。
宫鸿羽继续说道:“你以为自己被父亲和弟弟抛弃,而无锋对你有养育之恩,所以你替无锋卖命。但无锋才是罪魁祸首,你父亲和弟弟没有抛弃你,是无锋抓走了他们。”
雾姬惊讶地抬头看着他。
“你父亲茗雄曾是天下第一铸剑师,无锋想将他收归己用,但你父亲不肯。于是无锋将你父亲绑走、囚禁,并用你的性命威胁他们替无锋铸剑!”
当初求剑的那名剑客其实就是无锋的寒鸦贰。
雾姬眼睛里已经涌出泪水,但她还是倔强地说:“父亲心里只有弟弟,怎会为了我……”
宫鸿羽拿出一个锦盒,交给雾姬:“这是在你们当年居住的竹屋内找到的,也算是你父亲和弟弟的遗物。”
“遗物?”
“你音信全无后,所有人都以为你死了。无锋失去了你这个人质,你父亲再也不愿为无锋铸剑,他和你弟弟自尽身亡……”
雾姬含着眼泪打开锦盒,里面有雾姬小时候最喜欢的玩具竹蹴鞠、珠钗、拨浪鼓等,还有一幅母亲茗夫人的画像。她展开画像,上面的女人和现在的雾姬十分相似。
“或许你父亲对你冷淡、疏远,只是因为你与你母亲长得太过相似,心伤情更怯,他无法面对自己心底的痛……”
雾姬从茫然到愧疚,再到眼含恨意,双目圆睁,泪流满面,咬牙切齿。
“你只是被无锋蒙蔽,并非恶人。你对兰儿和子羽真心相待,我都看在眼里。”宫鸿羽低头与雾姬对视,“所以……我愿意给你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若你弃暗投明,我保证此后再无人知道你的过去。”
雾姬震惊地看着宫鸿羽,含着泪水的眼睛里有什么正在动摇、融化。
最终,她做出了选择,她选择了正途。
雾姬将年幼的宫子羽哄睡后,关上房门,走到庭院里,和宫鸿羽在月下喝酒、闲谈。
“之前我向无锋传出了消息,透露了宫门下次选婚的时间,以无锋的手段,他们定会有部署,需要我想办法去套出无锋的计划吗?”
宫鸿羽摇摇头:“你选择了宫门,就是我的家人。在这里,你只须简简单单地生活,无须再背负任何重担。无锋那边,我会想办法的,你不要担心。”
雾姬十分动容,看着宫鸿羽的眼神有感动,更有爱慕。
春去秋来,岁月匆匆,许多年过去了。
雾姬已经视宫门为最终的归宿,而她也对宫子羽视如己出。
直到后来,宫门为少主宫唤羽选亲。
雾姬夫人从吵吵嚷嚷的庭院回到自己的房间,突然发现桌上放着一把簇新的剑,那是一把薄剑,剑上有无锋的标志,剑下压着一封密信。
雾姬打开密信,上面写着:“宫鸿羽做戏欺瞒,你父亲和弟弟尚在人间,这把新剑就是证明。若想营救,听令行事,找到无量流火。”
雾姬拿起手中剑,抚摸剑身上的年号,喃喃自语,掉下眼泪:“丙午年……这是新打的剑……父亲和弟弟还活着?……”
那夜,雾姬提着一把血刀站在宫鸿羽的书房内。而宫鸿羽身上中刀,已经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郑南音的尸体也倒在一边。
这时,一声呻吟传来。雾姬转过头,发现另一边倒在地上的宫唤羽还没有死。
雾姬立即提刀走上前,走向宫唤羽。
……
脑海里的一切变得越来越模糊了,躺在床上的雾姬吐出一口鲜血,再没有气力回忆过去,黑暗向她袭来。
窗外的月色冰冷,像一张冷酷的脸。
宫子羽似乎已经感知到了姨娘的去世,举头望月,久久呆坐在庭院里。云为衫走过来,把一件斗篷披在他身上,然后在他身边坐下来。
“公子不要太难过了,对于雾姬夫人来说,死,是惩罚,也是一种解脱。”
宫子羽转头,望着她的眼睛,问道:“无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无锋的人又是什么样的人?”
“无锋教人冷酷无情、断情断爱……因为有爱,就有软肋,就会产生恐惧……无锋不允许我们有恐惧。我们心里只有使命,没有其他,连自己都没有。”
“不会痛苦吗?”
“会……但也会习惯。你知道为什么我很羡慕宫门用刀,但无锋只用剑吗?”
“为何?”
“因为刀是单刃,护己斩敌,但剑有双刃,伤己也伤人。”
宫子羽心疼地握住云为衫冰凉的手:“你现在是宫家的人了,我教你用刀。”
云为衫低头不语,雾姬夫人的死,带来了更多谜团,也带来了未知变数,这让云为衫深感不安。
“那你心中有……有恐惧吗?”宫子羽问。
“我知道你是想问我心中有没有爱……”
“用试言草的时候,我问你喜不喜欢我,你那时候说不喜欢……”
宫子羽从衣襟里掏出一个小纸包,摊开,是几颗黑色的糖。
“这是什么?”
“这是月长老配制的试言草,这次不是假的了,你吃一颗,我再问你。”
云为衫将信将疑,拿起一颗放在嘴里,尝到一股甘甜,笑了:“你又骗我,这明明就是最普通的甘草糖。”
宫子羽却没有笑,他认真地看着云为衫的眼睛,问她:“你喜欢我吗?”
云为衫沉默了很久,认真地点点头。
宫子羽低头吻了下去。云为衫闭上眼睛,但很快她又挣扎着推开宫子羽,一脸通红,“你干吗……干吗抢我的糖……”
宫子羽嚼着嘴里的糖,看起来有点坏,但又很认真地说:“因为该我了,现在我吃了试言草,换你问我问题了。”
云为衫的笑容渐渐收起,她低着头,不敢看宫子羽的眼睛:“你现在已经知道我确实是无锋之人,你真的不会鄙弃我,会坚定地选择我吗?”
“我会坚定地选择你,过去、现在、未来,我的选择只会是你。”
云为衫的表情动容。
“但这不是试言草。”
云为衫说:“我当然知道啊。”
“这是誓言草,是发誓的誓。所以刚刚的都是我的誓言,海枯石烂,绝不违背。”
云为衫眼里涌出泪水。
宫子羽握了握她的手:“你看,你的手已经热了。我以前就告诉过你,‘能焐热的’,记得吗?”
云为衫抱住宫子羽,想到不久之后就要离开眼前这个深爱之人。
研究室里,宫紫商坐在一大堆凌乱的工具和矿石中间,呆呆地掉着眼泪。
金繁拿着一件披风走了进来,给宫紫商披上披风,没有说话,转身走近旁边的炉子,加了一些炭火,然后把窗户打开一道窄缝通风。
宫紫商看着金繁,眼泪掉得更厉害了,“我差点以为见不到你了。”
金繁沉默着在她身边坐下来。宫紫商把头轻轻靠在金繁的肩膀上。金繁稍微动了一下,但没有拒绝。
“我偷跑进花宫,原只是害怕你会被献祭,却没想到撞破了雾姬夫人……我还记得每次去羽宫,夫人都会为我准备好吃的,她待我和宫子羽都可好了,难道……这都是骗人的吗?”
金繁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抚摸宫紫商的后背。
夜凉如水,万籁俱寂,山谷中寒鸦悲鸣。
云为衫躺在床上,听见头顶的瓦片响起了一阵有规律的声音。她缓缓起身,打开窗户,然后走回桌子旁,拿起茶壶倒水。片刻之后,她就听见身后传来甜美的声音。
上官浅微微一笑:“姐姐,我来看看你。”
“看我?来看我死了没有吗?”
“姐姐说笑了,谁不知道如今整个后山雪、月、花三大家族都为你撑腰,我以为这一次你的身份必是暴露无疑,却不想宫子羽竟然如此护你,姐姐好手段。”
“你偷偷摸摸地过来,不是只为了夸我几句吧?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出宫门的办法。你现在已经被软禁在羽宫里严密监视,我和你总要有一个人把信息送出去吧?毕竟半月之期又要到了。”
云为衫犹疑着看向上官浅。她想起前一晚靠在宫子羽肩头和他说过的那番话――“对了,我突然想起半月之蝇……我在想要不要把这个秘密昭告天下,这样无锋就再也无法胁迫你们为之卖命了。”
“半月之蝇只是无锋威胁江湖的手段之一。无锋真正的筹码是秘密。”
“秘密?”
“无锋掌握着各大门派的秘密,以此作为要挟。”
“那就先按兵不动,等待时机成熟,再把他们一网打尽,让无锋再无翻身之日。”
“那上官浅呢?要不要告诉她?”
“上官浅心机太深,令人捉摸不透……再等等。”
回过神来,云为衫想了想,走到自己的衣柜前,取出了一件衣服,然后拆开衣服的内衬,露出一个暗袋,然后从里面掏出了几张图纸,展开,“这是出宫门的暗道,以及上面标记着关闭暗道内机关的位置。”
“上次上元节,宫子羽带你下山的时候记下来的吗?”
“嗯。”
上官浅接过图纸,笑了笑:“谢谢姐姐。我一定帮你带解药回来。”她按着云为衫的图纸,成功潜出了宫门。
旧尘山谷小镇河边的悬桥下方,上官浅和寒鸦柒接头,并立河边。
上官浅伸出手:“解药。”
寒鸦柒也伸出手:“信息。”
上官浅和寒鸦柒对峙了一会儿,对寒鸦柒道:“我找到无名了。雾姬就是无名。”
寒鸦柒痞痞地笑了:“要拿解药,这个信息可不够。”
“那宫尚角的弱点够了吗?”
“宫尚角的弱点不就是宫远徵吗?”
上官浅一笑:“除了宫远徵,他的身体还有一个致命的弱点。”
寒鸦柒眼神一亮:“哦?”
上官浅得意道:“宫尚角每半个月都有两个时辰内力全无。”
寒鸦柒的眼睛放出光来,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放在她手里。
“未时至申时。”上官浅又说,“还有,无量流火的藏匿之地就在后山花宫地堡。”
“无量流火的所在是宫门的最高机密,你竟然可以探知?”
“自是费了不少功夫。”上官浅叹了口气,眼波婉转,“这一次我可牺牲不小,等事成之后再慢慢与你说。”
寒鸦柒笑了笑:“感觉你快要变成我的上级了。”
寒鸦肆回到万花楼。紫衣不在,房间内,寒鸦柒悠闲地品着自己杯中的茶,寒鸦肆的脸色则有点难看。
“上官浅竟然能找到宫尚角的弱点?”寒鸦肆问道。
“魅就是魅,厉害多了。云为衫不仅一无所获,还暴露了身份,目前被软禁在羽宫之中,连消息都送不出来,要靠我的魅来拿解药。”
寒鸦肆皱着眉头:“你的魅之前不也一样出不来吗?得意什么?而且你怎么知道,云为衫不是故意暴露,另有打算?宫门新执刃对她死心塌地,撕裂宫家只是早晚的事。”
听到这句话,寒鸦柒闪过刚才与上官浅接头的画面。
他问官浅道:“云为衫竟染挑起了宫门内斗?”
“她本事不小,把宫子羽迷得晕头转向,宫门上下拿她没办法。如今她虽然被长老们要求软禁在羽宫之中,但是没人能动她分毫。”
寒鸦柒笑道:“宫子羽若真能坐上执刃之位,宫门离覆灭怕也是不远了。”
“那不如帮他们一把,让宫门毁得更快一些。”
“哦?怎么帮?”
“趁宫门内乱,召集精锐,在宫尚角最虚弱的那天攻入宫门,一网打尽。”
“但就算宫尚角没了内力,要打进宫门也非易事。”
上官浅笑了,凑近寒鸦柒耳边,低声密语。寒鸦柒的表情渐渐舒展。
羽宫庭院,宫子羽和金繁并肩而行,自从第三关试炼之后,他们之间更加亲密无间了。
“阿云呢?这几日怎么老见不到她。”宫子羽问道。
“大小姐近日一直来羽宫找她,她俩近日都在一起。”
“宫紫商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你管管她!”
金繁脸红了:“……我,我怎么管她?不说她了。有件事情我怎么也想不明白……”
“什么事?”
“无名已经死了,唤羽少主……前少主,也已经被成功从后山救出,但为何没有人追究我们炸毁地牢劫救云为衫的事情呢?如果说长老们因为自家后人参与了这次行动,不便主张,但为何宫尚角也完全不提,像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一样?按照他从前的性格,一定会闹到天翻地覆,我感觉他必定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宫子羽没说话,沉默着。
正在这时,庭院里传出了响动。
金简带领几个下人抬着一架轿辇进了羽宫,轿辇上坐着宫唤羽,一路行到宫子羽的房间外,下人们才放下轿辇。
宫子羽问道:“哥哥怎么了?”
“无妨,此前在暗房待得太久,有些不适应强光了。我想到羽宫里有一个存酒用的地窖正好不见光线,适合我将养,所以让他们抬我来,把地窖收拾一下,准备搬过来。”
宫子羽听了,有些不自在:“怎么能住地窖呢?哥哥回来了,我自是应该搬回原来的房间。”
宫唤羽摇头:“子羽,你懂事、有分寸,哥哥心里明白。只是我一身伤病,见不了光,又不喜人打扰,所以才搬去地窖。况且,现在你已是执刃――”
宫子羽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可是这执刃本来该是哥哥才对……等哥哥身体好了……我把这执刃的位子还给哥哥。”
宫唤羽轻轻一笑,无所谓的样子道:“说什么傻话呢,兄弟之间不分彼此,何来借、何来还?这执刃,谁当都一样,保护好宫门族人就行。而且我已经武功尽废,没有资格再当执刃了……”
“哥……”
“子羽,就别再说了,我可要生气了。”
宫子羽还是有些局促:“好……金繁,你去多安排些人手,把地窖打扫干净,务必住着舒服。”
“是。”
宫子羽吩咐完金繁,转头看到金简手中端着托盘,托盘上放着纱布、药膏。
“我来替哥哥换药吧。”宫子羽一直跟到床边,待宫唤羽躺下后,便小心翼翼地除去宫唤羽的上衣,给他后背皮开肉绽的地方上药。宫唤羽身体极为虚弱,强忍着痛。宫子羽见他如此,十分不忍,尽量放轻了手上的力道。药膏涂抹脖颈时,在新伤口的旁边还有一道陈年的旧伤疤。宫子羽看到时,愣了一下,心里更是难受。
“哥,这伤疤还是你为了救我留下的呢……”
“是啊,你小时候贪玩,老爱爬高,要不是正好被我路过接到,你可就直接摔到尖锐的太湖石上了。”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大大咧咧宫紫商直接推门而入。
“宫子羽,完了完了,长老说我私入后山,要罚我跪冰窖,你得帮我求求――”
宫紫商一边嚷嚷着一边闯进来,才看见宫子羽正在给宫唤羽上药,正对上宫唤羽裸露的后背,声音骤然停了下来。
“……情……”
宫子羽不满:“你怎么还是这么莽撞?哥回来了,你以后记得先敲门。”
宫紫商有些不好意思地连声说着:“是,是,我敲门,我敲门。”她边说边灰溜溜地往外退,但忍不住朝着宫唤羽的裸背看去,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她脑海里闪过杀死雾姬夫人的那个黑衣人脖颈后那个红色印记,呼吸变得急促,心跳如雷,手足无措。
宫唤羽回过头,轻轻抬起眼睛,看了她一眼。
角宫之中,上官浅随侍宫尚角身边,她看向宫尚角,见他正闭着眼睛,时不时眉头微皱一下。
上官浅问:“公子在想事情?”
宫尚角没有睁开眼睛,依下沉默着。雾姬夫人虽死,但那个“无名”却在脑海中更加活跃了,宫尚角日夜都在脑海中盘算计划,回忆着每个细节,综合着每一份新情报,预想着每一个新情况。
“我与公子心意相通,倒可以猜一猜公子在想什么。”上官浅又说道,似乎话中有话。
宫尚角这才睁开眼睛,看她一眼:“你猜猜看。”
“宫子羽一旦通过三域试炼,就要稳坐执刃之位了,公子有些担忧……”
“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走到这一步,的确令我意外。但恐怕他离‘稳’还差一步。”
“哪一步?”
“他虽铸刀成功。但这把刀能否助他‘执刃’犹未可知。”
“若是连那最后一步羽公子也成功了呢?公子当如何?”
宫尚角淡淡地说:“我自会承认他,还要为他举行正式的执刃继位仪式。”
上官浅闻言,眼神一动:“是吗?”她不动声色地从宫尚角背后轻轻搂了上去,脸庞轻轻靠着宫尚角鬓角,“公子可是真心?”
宫尚角侧过脸,表情讳莫如深:“你不是说与我心意相通吗,你以为呢?”
上官浅走到宫尚角面前,俯身拥抱他,将耳朵贴在宫尚角的胸前。片刻后,她轻笑着抬起头,“公子的心告诉我,你一切皆以宫门为重,所以坐上宫门执刃的人是谁都可以,但重要的是那个人能否真正扛起宫门的重担。而你处处针对宫子羽,是因为他明知身边有无锋细作却屡次包庇,欺上瞒下,将宫门安危置于身后,只是苦无证据。”
上官浅从衣袖里取出一物,递给宫尚角,斩钉截铁道:“这是云为衫作为无锋细作的铁证。”然后缓缓展开,画满宫门各处密道、岗哨、各宫方位的图纸展现在宫尚角面前,“她暗中画下了宫门各处的密道、岗哨以及后山雪、月、花宫的具体位置。”
宫尚角审视着上官浅:“做得很好。不过,我也好奇,这样关键之物,你是如何得到的?”
上官浅不急不徐道:“我在她房间中发现的。天冷了,我本想借一件衣服,结果发现衣服夹层里缝了个暗袋。”
宫尚角接过图纸,仔细地看了看,“没错,“上面所画与宫门的布局完全吻合,但这又如何证明是云为衫所画?”
上官浅将图纸翻转过来。
宫尚角扫了一眼字迹,不由神色一凝。
宫子羽这一夜睡得很不踏实,早早起身坐在庭院中,云为衫拿来一只纸鸢。
“这个纸鸢一直想拿给你。”
宫子羽看见纸鸢上写满了字,小声念出来:“‘从此作鸿雁高飞,命格无双,岁月无恙……宫唤羽……’”
宫子羽继续念道:“‘不复无名,天下识君,乱世逢花……雾姬……’”读完这句,宫子羽的手轻轻停在“无名”两个字上,略微颤抖。
云为衫低声道:“这是雾姬夫人在公子试炼的时候写的,她还给你做了冰糖葫芦呢。”
宫子羽问:“那你写的内容在哪里?”
云为衫把手背在身后:“我没写呢。但我给你准备了其他东西。”说完,云为衫将一只锦盒递到宫子羽手上。
宫子羽笑着打开锦盒,里面有一个锻造精致的刀柄。锦盒里还有一张字条,正是云为衫写给宫子羽的:白羽不动,风送西东,行云无定,相逢相送。
“公子喜欢吗?”
宫子羽垂着眼睛:“这些天老不见你,原来你和宫紫商在搞这个……你知道我刚铸好了刀,正好缺刀柄,这么细心,我自然喜欢,只是我不喜欢最后一句……”宫子羽抬起头,“好不容易相逢,就不要相送了,这辈子都不送了。”
这时,又一阵风吹起花瓣,云为衫的眼神却再次变得落寞,仿佛离别来临之际的悲伤。
宫子羽捕捉到了她的表情,觉得奇怪:“你给我准备的惊喜,我已经‘喜’了,为何你却闷闷不乐?”
云为衫摇摇头,重新笑了起来:“这把配刀,公子会随身携带,有了这个刀柄,将来……就好像我随时陪在公子身边一样。”
宫子羽突然想起自己在后山问花公子要的刀:“我也有一把刀要送给你,但是得我成功闯过第三域才成……”
“你一定可以的。”
云为衫笑了,宫子羽将云为衫拥在怀里。风吹起满地的花瓣,仿佛落雪,在他们周围纷纷扬扬。
欢愉总是短暂的。宫子羽被长老们唤去议事,而羽宫内外似乎也多了不少双眼睛。云为衫干脆躲入屋中,再不出来。直到夜深人静时,云为衫才换过衣衫,悄悄离开羽宫,独自走向宫门的密道,所过之处,过往的一切历历在目,仿佛昨日重现。
那是第一天,宫子羽把自己的斗篷脱了下来,将她的红色嫁衣罩起来,然后从腰后拿出面具盖到她的脸上。他带她逃脱,而她按住面具,摸到了他的手――有力、年轻、稳定,而且像后来每一次那样温暖。
可她必须要走。
月长老说过:“你知道……你是不能留在宫门的吧……”
她说:“我知道……为了子羽,我一定会走,不会让他为难。”
有一次,她差点离开宫门,可宫子羽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她看见宫子羽向她直直地奔过来,转眼间,他来到她面前,然后紧紧地抱住她。
可这一次,再也不会有人朝她奔来了。
她对月长老承诺过:“我答应无锋潜入宫门就是为了做个自由人,我不想再害人了……找个僻静的地方可以,但踏实之人就不找了……”
她已经将她的全部念想留给了那个人。
他送她花绳,祈求着夫妻和顺、幸福美满。她送他刀柄,盼他无论如何都要好好活下去。
“这把配刀,公子会随身携带,有了这个刀柄,将来……就好像我随时陪在公子身边一样。”
……
思绪尽数散在风里,云为衫离密道入口越来越近。这段路,她并不陌生,却走得十分慢。
密道入口就在眼前,云为衫踟蹰了片刻,便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云为衫按动墙上机关,石门打开,却见宫远徵微笑着从里面走了出来。
云为衫脸色苍白,不由得倒退几步。她抬起头,不知何时,高墙上已经出现了数十个侍卫,她身后更多侍卫现身,将她围堵在密道里。
云为衫神色一变,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